“赵捷?”大概是方才父子俩的说话声把李淑茵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你们刚才嘀咕什么呢?”
“没事,就是我爸指点了我一下。”赵捷在洗漱间里回应。
李淑茵走到厨房给自己端了一杯温水,对自家丈夫的行为颇为不满:“你爸就是好为人师,你别管他。一人有一人的方法,你师父之前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演。”
赵捷听了这话,愈发没底的心态和格外不是滋味的念想拉着他直直往下坠。
他走到厨房,可怜巴巴地对李淑茵说:“妈,可我学我师父的本事最多才学了一成,他老人家就撒手人寰。”
李淑茵望着他,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师父也是可怜人,年轻时收的徒弟好多都转行了,人到老年,连个能传承衣钵的徒弟都没正儿八经培养出来。”
正当这时,出去买早饭的赵毅回来了。爬楼梯的缘故,他也满头是汗。
“起来啦?”他接过李淑茵递给他的碗,把豆浆从袋子里倒了进去。
“你听听,你爸净知道说废话。”李淑茵笑了,并不想理会赵毅的寒暄,直接拿了三双筷子走出厨房。
“小赵,院里想在八月份办几场演出。你把你师祖纪念演出的事放一放,先排眼皮上的活。”
九点多的时候程团长找到了正在用《罗成叫关》的西皮娃娃调吊嗓子的赵捷,把下个月的演出计划递到他手里:
“你师兄有一出《白门楼》的任务,你就跟着薛老师来一出《状元媒》怎么样?”
“好。”这样的好机会赵捷求之不得,赶忙连声应下。
这是赵捷工作之后第一场正式演出,他铆足了劲儿想证明自己,把杜誉先前跟他说的几句话反复琢磨,几乎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扮演的八贤王赵德芳的确讨喜,十足的精气神和精雕细琢过的唱腔技法掩盖了他身量清瘦的弊处,一登场就得了一片叫好。
当然了,这也有他的亲师兄宋同和他的父母坐在底下带头给他捧场的功劳。
不过来自掌声的肯定确实给了赵捷信心,他演得很顺利,念白与唱腔都韵味十足。
直到演至中间,他猛然发现观众席上来了一位他的“老熟人”。
杜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坐在了后排最边上不起眼的位置,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是在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赵捷站在台上,灯光太亮,台下近处如何他压根看不清。可杜誉偏偏坐在了远处的边角,这让赵捷一眼就能看见。
剧场的暗夜之中,杜誉的一双眼睛落在赵捷眼里明亮得过分。
扮柴郡主的旦角正演到因婚事不顺而分外生气的部分,用又急又气的语气念白:“你们姓赵的无有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