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问的明明是谢幕仪式,可赵捷的第一反应却是站在台上的杜誉。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方才那人站在台上的样子,不知怎的,刹那间双颊又红又烫。
好在这时观众席的光线不好,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既然这样,那你再看一会儿吧,我先走了。”宋同虽然仍在笑,但言语间多了些关怀与忧虑。他压低了声音:“你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可以跟师兄说,别不好意思。但凡我能帮的必定义不容辞。”
直到对方走远,赵捷才意识到,方才宋同是在担心自己。
他难为情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最近发生过的大事小情全都事无巨细地回想了一通,心里愈发困惑:
老齐说得没错,我果然像丢了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再次抬头时猛然发现,原来答案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简单又清晰。
杜誉站在不远处,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原来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连谢幕的流程都已经走完了。
剧场里的灯重新亮起,杜誉的面容在赵捷眼中清晰无比。杜誉对京剧这个行当的确是满心热忱,看得出来他心情极佳。
仿佛对他来说,只要还能唱戏、只要他的戏还有人愿意听,他就不会惧怕这世上的任何事。
忽然之间,赵捷的心跳得很快。明明时值温暖的暮春,他的手心却冒出了阵阵冷汗。
好像世界全部安静了下来,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嘈杂,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他的灵魂让他抬起头:你看看面前这个人,你快看一看。
“我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杜誉对他说。
“这就走吗?”赵捷问。
“要不呢?”杜誉轻轻挑眉。
赵捷环顾四周,发现剧场里空空荡荡,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你爸妈跟我说,他们知道你可能有些专业上的事情要问我,所以先行一步。”杜誉笑道:“可我看你一直在发呆。”
“是吗?”赵捷的手变得像冰一样凉。
“你赶紧回家吧。”杜誉脱了外套搭在肩上,明明头发花白,身形与面貌却显得很年轻:“我也要回去了。”
赵捷忘了自己是如何出了剧场的门,又是如何走完从省京剧团到家门口的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晚饭,洗漱过后安安静静地躺在卧室的床上。
房间的窗户和窗帘都没有关,而灯关着,里面的人与外面的春夜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窗。月光温柔,晚风清凉,正是一年到头最舒适惬意的时节。
赵捷在心里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放任自己呢?
是的,就是放任。他给自己的行为下了这样的定义,任性却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