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早起跑步这件事他坚持了好几个月,身上长了二斤腱子肉。对杜誉的喜欢也在他心里藏了不少日子。
这一切都被老齐看在眼里。
见前后无人,老齐压低了声音:“你咋啦?”
“没事啊。”赵捷摇了摇头,却不知自己痛苦又纠结的神情在明亮的月光下让心事显得欲盖弥彰。
“关于杜誉的事,你没必要跟我藏着掖着。”老齐的语气很轻松,眼神却愈发沉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我齐冲就是一个看车棚的小老头,害不到你也害不到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捷立刻解释:“我只是……”
望着老齐的眼神,想到先前杜誉在此人面前的种种表现,赵捷心一横,极力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你和他是故交,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得他信任的一个,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
他再也说不下去,双颊蓦的红了起来。
“你果然是看上他了。”老齐激动得连烟都忘记放进嘴里。他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想起拿出烟袋子,把烟条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是,怎么了?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情,又不曾打扰过他,只是这样也不行吗?”赵捷的脸更红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这件事他逃避不得。更何况面对老齐,他其实是不想否认的。只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之外的人承认这般心思,终归还是百感交集。
二人就这么走着,来到了一个长椅旁边。赵捷扶着老齐坐下。
年轻人低着头许久,并没有听到对方回话的声音,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而抬起头来。
只见身边的老人神情复杂地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可怕?”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赵捷小声问。
“小孩,你看不起谁呀?”老齐笑得合不拢嘴:“想当年我跟着周老板在大上海闯荡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我说过,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什么没见过?”
“周老板?”赵捷愣住了:“你怎么会认识周老板?”
老齐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在迷蒙的夜色中正襟危坐似的。
眼前的人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藏蓝色棉布衣裤,白头发稀疏,脸上布满皱纹,明明是个放进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到的小老头。可没来由的,赵捷竟从这慈祥的面貌中难得地看出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滋味。
他想起了少林寺的扫地僧,大隐的高手。
“谁都年轻过,我也像你一样年轻过,那会儿我是荣庆社的弦师。”老齐的声音不大不小,仿佛下一秒就会消融在这夜色里。
正如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光阴岁月,或风光无两,或不堪回首,到如今全都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