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倒是偏宠穆裴轩,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照顾教导,如此一来,母子二人越发疏远,直到如今。
张氏说:“你现在也是成了家的人,该稳重些。”
穆裴轩随口应了声。
张氏道:“你再是不喜这桩亲事,现如今也已成了事实,别再跟以前那般不着家,平白让人看笑话。”
穆裴轩眉毛一拧,嗤笑道:“说什么让人看笑话,这桩亲事,本身不就是个笑话吗?”
张氏神情僵住,恼道:“……裴轩!”
穆裴之轻声说:“二弟,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大哥念你这份情——”
穆裴轩看着几人,脸色冷了下来,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母亲享天伦之乐了。”
说罢,他起身拂袖而去,张老夫人气急,抚着胸口促声说:“他这是来吃饭的?他就是来给我气受的!”穆裴之看了穆裴轩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嘴唇,低声哄了张老夫人几句,六岁的孩子凑过去说:“祖母别生气,玉儿给祖母倒茶。”
张老夫人脸色稍缓,慈爱道:“祖母不生气。”
穆裴轩出了荣安院,心中仍攒了股子郁气,无处倾泄。
他走入闻安院,一抬头看见主卧里亮起的烛火,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了亲,屋子里的是段临舟。
门开着,穆裴轩走近了几步,就见段临舟站在烛火边挑灯芯。烛火昏黄,映衬得段临舟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血色,几根手指修长细瘦,捻着银钎子,漫不经心地拨着灯芯。
那一刹那间,屋子里都似乎亮了亮。
段临舟回过身,就看见了门边的穆裴轩,二人目光对上,他笑了一下,道:“回来了。”
段临舟说得太自然,穆裴轩怔了怔,心中攒聚的郁气莫名地消散了几分,“嗯”了声,抬腿走了进来。
段临舟道:“小郡王可用过晚膳了?”
穆裴轩说:“在母亲那儿吃过了,”他补充道,“今日十五,逢着初一十五,若是得空都会去陪母亲用饭。”
段临舟点头道:“我记着了。”
穆裴轩反应过来,淡淡道:“去不去都是一回事,用不着折腾。”
段临舟看着穆裴轩的神色,轻轻笑了声,应道:“好。”
当天晚上,二人同榻而眠。
穆裴轩脑子里却没有半点睡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屋子里的药味儿好像淡了几分,他扫了眼香炉,说:“今天点的什么香?”
段临舟也没有睡,闻言笑道:“下人调的新香,正好可将药味儿中和一二,闻着不那么重。”
穆裴轩枕着手臂,说:“段临舟,我听说你家中还有一个嫡兄?”
段临舟说:“嗯,不过三年前打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腰,只能终日卧床。”
穆裴轩咀嚼着“三年”两个字,说:“那倒是巧,你三年前中毒病重,他三年前伤了腰成了废人。”
段临舟微微一笑,冬日里长夜寂静,显得那把嗓音分外柔和,“谁知道呢,或许这就是命吧。”
穆裴轩嗤笑道:“段老板信命?”
段临舟说:“从前不信,后来信了。”
穆裴轩偏过头,看了段临舟一眼,段临舟正望着床帐,慢慢道:“其实我父亲起初并不看重我,他属意的是我大哥,他是天乾,我父亲便觉得,天乾自是要胜我这样的常人一筹的。我不服气,便和我父亲打了一个赌。”他说着,笑了一下,“我和我大哥各拿一百两,半年为期,谁赚得的银钱多,谁就能赢。”
“我大哥输给了我,”段临舟说,“我本以为我父亲会高看我一眼,谁知道在他心里,我大哥仍旧胜我一筹,只因他是天乾。”
“那时我便不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