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鹤约莫二十三四岁,身量修长瘦削,一身黑色轻甲,生得眉眼张扬,有几分冷傲,说:“穆裴轩,你能进玉安,你的人得留在这儿。”
付岳眉心一拧,道:“郡王,不可。”
萧元鹤盯着穆裴轩,嗤笑道:“穆裴轩,你不敢?”
穆裴轩浑不在意,似笑非笑道:“我既然已经来了,又有何不敢?难不成信王还能让我在玉安出事不成?”他这话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像是对付岳说的,却摆明了是说给萧元鹤听。萧元鹤自也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深深地看了穆裴轩一眼,付岳却不赞同,道:“便是昔日郡王赴梁都,身边尚有千人随同,如今要郡王孤身去玉安,敢问四公子,这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令尊之意?”
萧元鹤却反问道:“尔等是来见陛下的,带如此多的军士,穆裴轩,你是何居心?”
穆裴轩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精锐握矛持枪,森冷的利刃在冬日下折出寒光凛冽。
双方僵持在乾安县外,临了,萧元鹤还是退了一步,穆裴轩带两千人进玉安,只不过人只能留在玉安城外。
穆裴轩点了头。
顾云真留下坐镇。
“萧元鹤是信王的第四子,”穆裴轩和段临舟一道坐在马车内,将养了几日,段临舟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穆裴轩见他喝完了药,熟稔地拿起一个挂了糖霜的果脯送入他口中,段临舟就着他的手吃了,方压了压满口的苦味,道:“此人敏锐。”
他不过多看了一眼,萧元鹤便察觉了,一眼看了过来。
段临舟如今的身份是穆裴轩身边的谋士,见状唇角含笑,抬手施了一礼。
穆裴轩说:“嗯,萧元鹤虽是庶出,却很是善战,颇得信王看重。比起萧元启,萧元鹤也算个人物了。”
信王萧邵有四子,嫡长子萧元启是世子,次子萧元衡和萧元启一母同胞,可惜十九岁剿灭海寇时死在了海上,剩余的萧元瑞和萧元鹤俱是庶出。早在穆裴轩决定前去玉安时,段临舟就吩咐闻风院查过信王,因此对穆裴轩所说的也有所了解。他听闻萧元衡是个将才,惊才绝艳,很得信王的疼爱,隐隐有立他为世子的意思。
后来萧元衡死了。
萧邵还因此重病了一场。
段临舟不知想到什么,笑道:“有如此了不得的兄弟,萧世子日子约莫是不好过。”
穆裴轩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信王妃出身玉州孟氏,信王惧内,若无信王妃,萧元启未必坐得稳世子之位。”
二人只不过是闲话,于他们而言,信王府这滩水越浑浊,于他们越有利。玉安在望,萧元鹤又和他们一道回玉安,穆裴轩一行人索性放缓了行程,快马一日便能到,他们愣是走了两日。
他们到玉安那日,是个好天气,暖阳初绽,拂去了隆冬里的凛冽寒意。
玉安城门外竟有人相迎。
是朝廷里的人,为首的是户部尚书秦穹,他口中道是奉了圣旨来的,亲迎穆裴轩入南都。大梁迁都玉安之后,因之玉安在大梁南境,玉安便得了个南都的名号。
穆裴轩和段临舟对视一眼,对秦穹道是休整片刻便随他去面圣,秦穹无二话。这位原户部尚书,而今被小皇帝擢封太师,却因主张南迁而背了满身骂名的老臣已经年近花甲,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子文臣的质朴刚正。不知是小皇帝的旨意,抑或是秦穹自己的意思,竟还让礼部的人带着他们去安顿,足见看重。
穆裴轩要入宫面圣,只叮嘱了段临舟和付岳几句,就跟着秦穹走了。
穆裴轩的两千人马大都在玉安城外,只带了五百来人进城,礼部员外郎将他们带去的是玉安城内一座修葺过的三进的院子。那员外郎见段临舟等人打量着这处宅子,神情有些不自在,他瞧出了穆裴轩不在,主事人便是这位说是穆裴轩幕僚的周先生。穆裴轩如今手握边南大军,是皇帝也要拉拢的戍边大将,这位周先生虽是穆裴轩的幕僚,可见付岳等人都对他礼遇有加,礼部员外郎也不敢怠慢。
员外郎尴尬地笑说:“玉安不比梁都……”
那岂止是比不得,梁都是大梁数百年的皇都,便是往前数,那也是三朝皇城。玉安再繁华,还能越了梁都去?梁都的皇亲勋贵跟着一道迁来玉安的不少,霎时间,玉安都似变得拥挤了。段临舟早在他创立闻风院往玉安安插人时,曾置下几处店铺屋舍,本是无意之举,如今都翻了几番。
当中还有一处地段极好的,可惜被南迁来的一个侯爷瞧上了,为不引人注目,只好舍了出去。
段临舟朝着行宫的方向拱手道:“替我家郡王多谢圣上关怀。”
关大人松了口气,道:“那便不叨扰诸位了,若还有事,只管着人寻我便是。”
段临舟对一旁的章潮道:“章潮,送送关大人。”
流光将礼部的人引了出去,院子里便只有自己人了,周自瑾打量着周遭,说:“这宅子也忒简陋了些。”
牧柯说:“玉安不是梁都,这儿离行宫不远,皇上如今还能在这儿给咱们郡王弄出一座三进的宅子已经算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