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长安城已经很寒冷了,不过长安街道上行人并不少,今年算得上一个丰收年,街道上的百姓面上都带着笑容,穿梭在东西市中置办着年货。
一道身穿大红色官袍的身影匆匆从右相府侧门穿过,快步步入后堂中。
“如何,这几日有谁去拜见了王忠嗣。”
临近年关,李林甫忙的焦头烂额,既要准备祭祀,还要清算一年的账本,还要总结天宝载的百官政绩,整日在省和六部之间穿梭,在右相府上需要接待的臣子更是一个接一个,一时的空闲都没有。
他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十份用,急的嘴角都起了燎泡,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对杨钊也没什么耐心,懒得跟他客套,直接就步入了正题。
韦坚案没能扳倒李亨让李林甫很不甘心,李林甫也从这件事里看出了李隆基的态度——他要打压太子,但是还不想要废太子。
可李隆基能打压太子又不废太子,那是因为李亨是他亲儿子,未来李亨登基圣人都死了,圣人又不用担心李亨会清算其他皇子公主。
但是他李林甫又不是李亨的爹!他知道自己逼得李亨断尾求生,连太子妃都抛弃了,他与太子之间,在韦坚案之前只是互相敌视,可在韦坚案以后就已经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仇敌。
他不能不为自己的日后和身后事考虑,从韦坚案以后,李林甫隔差五就会做噩梦,梦中他的子女伸着血淋淋的手喊他“阿爷”,李亨则坐在皇位命令侍卫将他李家抄家灭族……
李林甫梦醒了,冷汗涔涔,他每一次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后都会发誓一定不能让李亨坐上皇位。
既然一次韦坚案还不能将李亨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那他就再掀起一次大案。
他要把李亨的所有羽翼都拔掉!
王忠嗣与李亨年少就交好,必定是李亨的铁杆党羽,李林甫可不信王忠嗣与李亨关系好到李亨堂堂大唐太子都称呼王忠嗣一句“义兄”的地步,王忠嗣私下会跟李亨没有勾结。
就算王忠嗣当真清白,李林甫也不会让他清白。
圣人最忌讳太子与外臣来往,尤其是重臣,王忠嗣权掌四镇节度使,一旦有一点跟李亨交好的苗头,就足以引起圣人忌惮了。
杨钊谄媚笑着,点头哈腰:“旁人倒是没看着,寿安公主日日都会到王忠嗣府上,从早待到晚,下官以为其中必定有隐情。”
“寿安公主,她去找王忠嗣干什么?”李林甫有些诧异,寿安公主是武惠妃的养女,李林甫先前一直将她当做与自己亲近的这一党派。
加上寿安公主由玉真公主看顾,平日待在长安城的时候也少,李林甫对她就没什么关注。
“可有旁人与她一起同行?”李林甫指节在桌案上扣了扣,沉声问。
杨钊立刻道:“有,还有一个女道士名为李腾空,也日日跟着寿安公主去王忠嗣府上,说不准此道士与太子有联系……”
“混账!”李林甫勃然大怒,怒发冲冠,狠狠一拍桌子。
“李腾空是本相的女儿,她能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杨钊缩了缩脖子,讪讪不敢言。
后宅的事他那个妓子出身的婆娘也没法融入长安交际圈,什么情报都提供不了,他平日与同僚吃酒也不会莫名其妙提起右相家的女儿,他哪能知道右相还有个当道士的女儿啊。
看来今日下职之后得请杨宣齐吃酒,问一问右相府中的诸位小郎君跟小娘子,省得日后再得罪人。
对于李林甫的怒骂杨钊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放在心上。
只要李林甫给他升官,骂两句又怎么了,他跟那些出身权贵的人不一样,杨钊打小在混混堆里长大,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李林甫骂的两句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李林甫发泄了一阵心中的怒气,又心平气和起来,他近来最喜欢用杨钊,除了杨钊做事麻利以后,还有他脾气最温顺这个原因,无论他怎么骂,杨钊都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