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兴庆宫附近时,李长安看到石板路两侧有许多人扛着砖石进出,都是些身强体壮,皮肤黝黑的男人,偶尔还能看到穿着小吏服饰的小吏穿梭在人流里,对着这些扛砖石的人呼来喝去。
“阿兄又开始修兴庆宫了。”玉真公主倒是习惯了一样,她扭头跟李长安解释,“你年纪小不知道此事也正常,兴庆宫原本是阿兄当太子时候的东宫,后来他登基之后也没有将东宫留给太子,而是多次扩建留给自己住了。”
至于太子,当然是被扔进十王宅里面严加看管,防止交构大臣了。这话玉真公主没说,李长安想了一下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唐玄宗的太子真不是人干的活啊,准确来说唐玄宗的皇子各个都挺可怜的,被关在十王宅里,给吃给喝,就是不给自由,估计每一个王府里都埋了不知道多少唐玄宗的探子。
倒是公主,许是李隆基更知道公主想要上位能有多难,再加上他的女儿也没有多加干涉政事的,反倒是大多数都过得不错,起码还有人身自由。
一侧的随从补充道:“陛下这次不止扩建了兴庆宫,还在洛阳也建了新宫殿。”
玉真公主笑了笑:“这倒好,往后去洛阳就不用一大家子人都挤在那座小行宫里了。”
(二十七年)其冬,两京建行宫,造殿宇各千余间。——《旧唐书·玄宗下》
开元二十七年还是开元盛世,大兴土木建造行宫,还只是一件从皇帝到公主的随从都还高兴得了不得的好事。
李隆基看到玉真公主来拜见自己心情颇好,拉着玉真公主好好倾了一番旧情,看到李长安,李隆基则是凝视着她轻叹了一声。
“你都长这样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若是你母妃还在,必定会拉着你向朕炫耀女儿。”
自从失了武惠妃之后,李隆基闷闷不乐了许久,他虽有三千嫔妃,可却没有一个能如武惠妃那般和他心意的。
人死了,李隆基才越发怀念这位为他出谋划策许多的青梅,郁郁寡欢,后宫数千,无可意者,连带着对李长安都多了几分柔情。
李长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是武惠妃知道把她逼死的男人现在又在这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怕是死了都要爬出来给他两耳巴子。
可面上却不得不装出和李隆基感同身受的模样,垂泪道:“阿爷要保重圣体,阿娘若知晓阿爷这般惦记她,以至于寝食不思,必定亦会难过。”
如此又聊了几句,李隆基满足了他的深情人设后才心满意足赐宴。
因着只有李隆基玉真公主和李长安三人食宴,也不拘于食不言的规矩,干脆边用宴边聊天。
多是玉真公主再说,她今年又去了终南山,那边的风景极好,她还又找了几个文人墨客陪伴出游,给她写了好几首好诗。
玉真公主口才极好,几句话就将李长安吸引了过去,听她描述,仿佛终南山就在眼前,她就是那位在山中修道,享受清净的神妃仙子一般。
李隆基不免心生向往,这些年他越发沉迷修道,前年就曾把一个道士提拔为御史大夫,时常召道士入宫,平日在宫中也时常穿道袍,自号老神仙。
“朕天下要务缠身,却不如你二人修仙问道,自由自在。”李隆基感慨道。
玉真公主道:“阿兄乃是真龙天子,自是天子,又何须修仙问道?”
李隆基开怀大笑,指着玉真公主:“你最是嘴甜。”
“儿还给阿爷带了年礼哩。”李长安也上前凑趣。
她得好好讨李隆基欢心,日后要扶持官员,还得靠李隆基。
受宠的公主才有裙带关系,不受宠的公主吏部官员都不搭理你。
“莫非给朕也带了一盒糕点?”李隆基打趣,“先前你就爱往你阿娘殿中送糕点。”
李长安得意道:“不是糕点,是儿亲手为阿爷准备的年礼。阿爷快看看,快看看嘛~”
李隆基最喜欢李长安对他撒娇卖巧,李长安年幼,一口一个“阿爷”,让李隆基觉得自己仿佛还是三十岁,逗小女玩闹的年纪。
不像他那些儿子,各个生的一张老脸,仿佛在提醒他这个当阿爷的已经老了一般。
李隆基也顺势应承了下来,让宫人将李长安的年礼抬了上来。
是一口大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全是书。
“这些都是我亲手为阿爷抄写的祈福道经,一共百本。”李长安一双眼睛中满是孺慕。
李隆基挑了挑眉,让高力士从箱子中拿了两本道经出来,翻了翻,果然是手抄字迹,字体方正,线条圆润,一看就出自刚学字的孩童之手。
这种被自己女儿惦记在心中的感觉没有人会不喜欢,李隆基在面对不会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儿女时还是慈祥的。
就算是儿子,他对几个小儿子也不错,只是对那几个年纪大根基深厚的儿子没有好脸罢了。更不用说是年纪最小,怎么轮都轮不到她的小公主李长安了,李隆基对李长安,只有宠溺之意。
“你倒是有心了。”李隆基又翻了几本道经,感慨道。
李长安甜甜一笑:“儿只阿爷一个至亲之人了,只盼望阿爷能万岁万万岁,事事顺利如意。”
这一刻,李隆基享受到了一个作为父亲被年幼儿女依靠亲近的自豪感。
他哈哈大笑,让高力士将这箱幼女亲手抄写的道经收入内库。
“吾女纯孝,好好好。”
李长安心想,她当然纯孝了,为了给李隆基贺礼,她专门找能工巧匠弄出了特制油墨,日夜赶工才赶在十一月前弄好了活字印刷术,又以她的字迹作为模板,找了许多人一同排版印刷,才印出来这些道经呢。
这模板还只能用一次,明年再送礼,又要她再花三天再写一回模板,毕竟她如今正在学字,每年字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