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时间到了夜里九点左右,幸乃关闭了手机的电源,然后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脚都像要留下切实足迹似的,向着车站走去。

将折扣商城的购物袋扔进旁边的河后,她先后坐上了横滨线与京滨东北线,从蒲田的车站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门的时候,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才第一次落了下来。

她顾不上压抑涌上喉头的呜咽,慌忙伸手去够柜子,拉开抽屉,从里面尽可能多地抓出一把ssri药剂,塞进嘴里嚼碎。

幸乃沉浸在瞬间袭来的安心感之,一片粉色的光景在脑不断扩大。她做起了今天的第二场梦。

那是她人生最光辉的时刻。每一天,眼映出的一切都是清澈的。是与敬介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吗?不,不是的。是更早之前。是那个生命还没有与痛苦为伴的世界。

远处可以看见摩天轮,右手边是白涛翻滚的港口。无论是横滨地标塔,还是如同鼓起的船帆一般造型别致的酒店,都被海上升起的太阳渲染上了一层美丽的颜色。

樱花花瓣如雪片飞舞,山丘上伫立着一名少年。

压抑着悸动的心情,幸乃向他问道:“你是谁?”

听到她异常高亢的声音,戴眼镜的消瘦少年回过头来。

“我?嗯,我啊——”

那个名字,令她的心仿佛被紧紧攥住了一般。毫无预兆地,眼泪滑过了脸颊。“哎呀?”幸乃惊讶地脱口而出,尽管她拼命想要忍住,泪水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幸乃蹲在地上,少年在她面前跪下来,然后伸手搂住她的背,用力抱紧了她。

“不要紧,别哭了,求求你。我会保护你的。”

如此温柔的低语,却被幸乃拼尽全力地拒绝了。

“不要碰我!”

在这一声呐喊,幸乃被猛地拖回了现实。她睁开眼,头顶上方是无尽黑暗,房间里冷得好像被抽光了空气,并且空无一人。如往常一样空荡荡的,只有时间在流逝。

她看了看枕边的表,意识再次模糊起来。幸乃感觉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三月三十日,凌晨一点十八分——田幸乃年满二十四岁的人生,静静地落下了帷幕。

[1] 水子:指的是生下来没撑过一天便夭折的婴儿,或是因流产而死亡的胎儿。这个词来源于传说的神“水蛭子”,水蛭子刚一出生便漂入了大海。

[2] 皋月:日本对五月的别称。据说最早源于我国的夏历。

[3] 少年教养院:儿童自立支援机构的前身。

[4] 设定5:日本弹子机房的老虎机一般赔率分为1-6档。

[5] 便利店取款:日本的银行在新年假期是不营业的,因此需要去便利店等有取款服务的地方取钱。

[6] 噻吩唑仑:抗焦虑药物,具有较强的镇静、催眠、抗焦虑作用。

[7] ssri:新型的抗抑郁药品,包括百忧解、赛乐特、兰释、舍曲林、西酞普兰和艾斯西酞普兰。

第二部 判决以后

第六章 “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

在上看到“被告人田放弃上诉”这条新闻标题时,丹下翔下意识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周围是被黑暗包围的印度瓦拉纳西街景,许许多多廉价旅馆的阳台上都挂着样式相同的电灯泡,灯光摇曳。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弹奏锡塔尔琴的声音,只是翔所在的吧充满了外国人嘈杂的交谈声,缥缈的音乐被掩盖了下去。

那个初春时发生的案件,总是时不时在翔的心若隐若现。因为记恨抛弃了自己的前任恋人,而纵火将一家三口烧死,老实说这种故事并不算多么新,翔也没有过多的感受。无论案发前曾经整容的事,还是作案后试图自杀的事,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尽管如此,翔的视线还是无法从那则标题上移开——很少听说有被判处死刑的人会放弃上诉。他试着搜了一下辩护律师的说法,可惜在上一无所获。

也不知翻找了多少的页,背后传来“翔?”的问询声时,他竟一时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