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州一路北上,抵达太原时,也恰是从蜀州来的封王诏书抵达的时候。
与之同来的,还有皇帝于病中驾崩,幼子嗣直继位,由尚书令萧龄甫代掌朝政的消息。
面对新封的王爵,裴济并未有萧龄甫等人预料的感激与喜悦,只照例受下,命张简代为招待天子使臣,随后便对其避而不见,就连表示谢意的奏疏也未写。反倒是听说李景烨已驾崩的消息时,有片刻怅然与感慨。
二十余年的兄弟,如今接连去了,难免唏嘘。
与此同时,安义康果然率残部后撤至邺城。待闻蜀州的消息后,他当即拒不承认年幼的新天子,更直指尚书令萧龄甫为人奸邪狡诈,早有不臣之心,挟年幼的天子登位,根本就是要大权独揽,霍乱天下。
不到半月,他竟在邺城匆匆称帝,定国号为燕,年号天绪,令天下人震惊不已。
周边各地的刺史,乃至县令等人纷纷犹豫不决,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蜀州的小朝廷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若顺服安义康,则与他们的本意相背,然而公然若不服,又恐成为安义康的眼中钉。毕竟他虽才败了一场,可麾下的残兵败将仍不下六万,且他为人狠戾,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
思来想去,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才大胜回太原的裴济。
……
这日一早,裴氏祖宅中,丽质才用过早膳,正与才刚到的兰英两个坐在廊下饮茶。
这一处种了几株桃树,此时开得正盛,一簇一簇俏丽在枝头,格外清新鲜活。
兰英看着身旁忙着倒茶的妹妹,慢慢伸出手去,捏着她的下颚,凑近左右看了好几遍,挑眉笑着点头:“甚好,分别快一年,我家三娘像是又丰润了些,可见裴将军果然待你是好的。”
丽质听着兰英爽朗的笑声,心里格外放松。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当即昂首道:“他的确很好,今日我还能活着来见阿秭,多亏有他在。”
兰英颇觉满意,接过她才斟好的一杯热茶,慢慢饮了一口,道:“不错,就连你魏大哥,也对小裴将军崇敬不已。先前不大了解他的为人,心里还有些怀疑,他这样的年纪就成了节度使,多半是凭着家中的恩荫,时间久了才知道,他的才能远非常人能比拟,换作别的高门子弟,恐怕没几个能如他这般,让十多万河东军人人打心底里信服的。”
这一点,丽质也深有体会:“他与别人自然不同,到底是自己拼出来的。”
兰英听出她话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敬佩,不由轻笑一声,摇头道:“只是,如今裴相公才去不久,他须得守孝,与你的这事不得不耽搁,这一耽搁就是三年,总让我心里觉得不踏实。好在,公主殿下——夫人让你住在裴府,这应当算是接纳你了。”
丽质闻言,便知兰英怕是已默认了自己迟早该嫁给裴济,心中有些犹豫,正想将自己的顾虑说出,却见春月带着府中的管事走近:“小娘子,张简将军来了。”
丽质挑眉不解道:“张将军又来了,可曾告诉裴将军了?”
管事的回道:“不曾告诉三郎,张将军说,今日不是来见将军的,而是想请娘子过去一趟,有几句话要拜托。”
裴济自到了太原,便不再理军政事务,只将一切都交给身为节度副使的张简处理,自己则跟着母亲每日到族中墓祠,守在父亲的身边,弥补先前未尽之孝。
若是先前,这本十分正常,裴家父子一直在长安任职,张简知留后事,可现在形势大变,裴济又已经到了太原,本该将事情都交给他管,尤其近来每日都有周边各地的刺史、县令等派来的使者,寻着各种缘由前来摆放,实则是存心试探,有意投靠。
张简想请裴济管事,可连来了几日,都被裴济以为父守孝为由挡了回去,也不知今日打的什么主意。
丽质未同张简打过交道,一时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兰英在旁听着,思忖道:“不妨去看看,张将军性情耿直,应当是的确有事。”
她在太原待的时间长,因着魏彭的关系,对军中这些将领多少了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