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这位大内总管板得像块砖的老脸之下,在想些什么。
只在诸位浑身血淋淋的宫娥太监畏惧的目光之下,他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
鸦青色的袍子无声垂下,他摆摆手示意掌刑太监继续,自个儿去了一间独门独户的牢房。
这间牢房显然比方才那些好上许多,也没了那些血腥可怖的人犯。只有曹双喜一人,被单独关押在这里。
闻声吴全德的脚步,他背对着狱门的身子微微回转,对着吴全德施了一礼:“吴公公,好久不见。”
吴全德一双蛇目轻描淡写地一撩,不咸不淡道:“曹公公何须如此客气?”
他们二人原是同门的师兄弟,皆是自小入宫,由当年的大太监们教导长大。
承蒙主上积德,二人的师父脾气还算不错,不曾苛待过徒弟。
比起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同辈太监,他们着实幸运。
后来老太监染病,一条贱命怎么配得上由太医诊治,硬生生熬了几月还是去了,临死前给两位徒弟安排了前程,要他们守望相助。
吴全德极聪慧,拿一副冷面忠心的模样得了嘉元帝的提拔,刻意同曹双喜划开了距离。
只是此刻四下无人,叫一声久违的师兄弟也不为过。
“师兄为何不曾对我用刑?”都已至穷途末路,曹双喜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脸面。
“咱家自小同你光屁股长大,你若是个用刑便能吐出话的人,早便尝遍了满套,您是答应了?”
吴全德不应他的话,定定注视着这位师弟半晌,背过身缓缓走出了狱门。
今天,怕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最后一次相见。
做奴才的总是一条贱命,主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便不得不死。
他自知让曹双喜痛的死去是他最好的结局,只是第一次体会到杀人时的切肤之痛。
那是他的师弟啊!
自小相依为命,胜似血脉相连的师弟!
吴全德难以接受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次睁开,却是又恢复了一副冷硬神色。
他抬脚走出这座幽深的牢狱,假装没有看见曹双喜朝着自己离去的方向,缓缓屈下双膝,对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虔诚地叩拜了三下。
师兄,再见,我自知在劫难逃,反倒为死在你的手里感到庆幸。
别怪我不交代长生楼所在,让你办差不顺,在陛下身边难做。
我这个阉人,临死所求有二:一愿太子殿下得以逃出生天,二愿师兄吴全德得以荣归故里,安享晚年。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做梦,梦到给写番外,哭泣,老母亲啥时候盼到那一天啊
第65章 逃亡的前夜
今春的雨似乎格外的多, 那群在慎刑司里招供干净的奴才到底没逃过一条命,连带着曹双喜一个,被赐了鸩酒。
他们去的时候, 是一个深夜, 凄风苦雨,草草裹尸。
贺之年苍白的手指捂住脸, 搓得整个脸皮发红, 停了半晌,他还是抬起头,痛苦地吐出几个字:“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