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宗已经约了平儿,哪有闲心听什么鸟戏?尤其这唱的还是自己的故事!
正待婉拒了,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呼喊道:“孙大人,老太太要在藕香榭设宴吃酒,请您也过去喝两杯呢。”
啧
也不知贾母有没有收到镇国府老封君的死讯,要是已经知道了,那还真是心宽的可以。
孙绍宗本就受托,要随行保护贾母,因此自然不会拒绝这邀约,于是同贾琏匆匆赶到了蘅芜苑外,与贾宝玉合在一处,随着队伍浩浩荡荡的赶奔蘅芜苑而去。
这酒宴之上,刘姥姥一番‘妙语连珠’,不出意料又引得众人频频发笑。
直到申时【下午三点】前后,贾母因为未曾午睡,便有些困倦起来,在席上一连打了个两个哈欠,旁边王熙凤见了,忙上来劝她回去歇着,免得伤了身子。
于是这第二场宴席,才算是酒酣人散。
却说王熙凤命人用肩舆,把老太太送去前院安歇,自己留下来和王夫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让李纨等人只带着贴身大丫鬟留在前院,其余的丫鬟婆子一律各回各家。
而孙绍宗作为‘定海神针’,则是又被安排在在了四面环水,只有一架拱桥可通的紫菱洲缀锦楼上。
不提旁人如何。
却说到了晚上,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孙绍宗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贾琏和贾宝玉劝了回去。
刚回到楼上用热毛巾敷了脸,又喝了杯解酒的参茶,稍稍减轻了微醺的醉意,就听得那窗棱上啪嗒一声脆响,却是有丢了颗小石子上来。
孙绍宗忙探头向外张望,却只见夜色朦胧中,影影绰绰的站着两个身影。
怎得还是把林红玉给带上了?
孙绍宗心下便有些不喜——虽说那小妖精是个会消磨人的,可是当着她的面,孙绍宗时刻都得提放着露出马脚来,实在是难以全情投入。
可来都来了,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无济于事。
罢了。
还是先下去看看,能不能把这林红玉哄回去,只留下平儿一人侍奉。
这般想着,孙绍宗匆匆下得楼来,将那门闩卸去,正要拉开房门,外面那二人却早等不及了,猛地推门而入,便将个熟透了的身子挤进孙绍宗怀中,娇喘呢喃道:“冤家,奴家日思夜想,可算是又盼到这一天了。”
听了那柔肠百转的呢喃,孙绍宗却是一下子僵在了当场,盖因这扑进来的不是平儿与林红玉,却竟是李纨主仆!
糟糕
这要是被平儿撞上了……
正想着,就见素云也挤了进来,慌急的把门反锁了,压着嗓子道:“好像有人打着灯笼从桥上过来了!”
这镇国府指的就是外戚牛家,而镇国府的老封君,则指的是勇毅伯牛继宗的生母,同时也是牛太后的弟媳妇吴氏。
这吴氏早不死晚不死,偏死在镇国府被彻查的当口,估摸着负责查案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要受到牵连了。
毕竟按照嫡庶那套规矩,广德帝是要称牛吴氏一声舅母的,如今太后尚在人世,又还没能拿到牛家的罪证,就算是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做出个样子来,免得背上逼死舅母的骂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贾宝玉听说镇国府的老封君死了,当即唬了一跳,喊上那小厮就待进去通禀。
孙绍宗忙横臂拦住了他,小声道:“这事儿别急着嚷嚷,先同你大伯、母亲、哥嫂商量出个章程,再让老太太知道也不迟。”
贾宝玉点点头,往前赶了几步,忽然又折了回来,迟疑着问:“孙二哥,你说那牛家到底是冤枉的,还是确有其事?”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纠结这个?!
孙绍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瞧这满朝上下,争着跟牛家撇清关系的,有哪个关心牛家是不是被冤枉了?”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甭管牛家是不是被冤枉的,先行撇清干系总不会有错——反正这么做的也不是一家两家,就算牛家以后真能翻身,也不敢找这么多人的后账。
然而贾宝玉挠了挠头,却是一脸的不甚了了,显然未解其中真意。
孙绍宗也不好说的太透彻,于是在他肩头推了一把,催促道:“行了,反正这事儿也还轮不到你拿主意,尽管过去禀报一声也就是了。”
贾宝玉这才大步流星的进了蘅芜苑里。
左右这蘅芜苑只有一条山路可通,也不怕有贼人会偷偷摸进里面,孙绍宗也便懒得跟进去,只在那码头左近寻了个小亭歇脚。
不大会儿功夫,就见有一人匆匆赶了过来,在那码头上探问了几句,便径自朝着小亭走来,只是将到近前,却又情怯的止住了脚步。
孙绍宗见此情景,心下暗叹了一声‘果然’,然后起身将来人叫进了小亭之中。
就见来人一脸失落的道:“她……她让我来寻大人讨要银票。”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王熙凤,而来人不用说,正是被王熙凤勒令在家中禁足,却又被匆匆喊过来讨银子的平儿。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原本偷偷摸摸的,这一年多也就那么过去了,可眼下好不容易得了脱身的机会,偏又被王熙凤给拦了下来,平儿难免心生沮丧。
孙绍宗见此情景,伸手勾起她低垂的臻首,嘿笑道:“小娘子既然想要洒家的银子,却怎得连个笑脸也欠奉。”
“大人!”
见他这时节还在逗闷子,平儿不由委屈的唤了一声。
“笑一个呗。”
孙绍宗将手指微微上移,在她那光洁的脸蛋上摩挲着,柔声道:“虽说她眼下不肯放人,但比起以前来,咱们总还是近了一步。”
说着,又补了句:“等下回再来这府里,我把那块怀表给你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