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就见昨儿还风神如玉的少年,今儿明显有些萎靡不振,两眼布满血丝不说,连嘴角都有起燎泡的迹象。
孙绍宗正扫量着,那边厢贾宝玉早一个箭步扑了上来,哭诉道:“二哥倒是好兴致,一早上就带着小嫂子去踏雪寻梅,可怜我被你安置在邢家舅舅隔壁,一晚上都没能消停。”
“要只吵闹也就罢了,可那酸臭味道隔着墙就往鼻子里钻……”
说着,他又皱着鼻子,拿手扇了又扇,一脸的难以忍受。
见他这副模样,孙绍宗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在贾宝玉孱弱的肩膀上一拍,反问道:“你既然想管闲事,自然就要管到底,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再者说了,你不是总吵着要去破案么?连这么点酸臭都生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去凶案现场?”
贾宝玉也只不过是顺嘴抱怨两句罢了,真要是因为这个恼了,昨儿也不可能忍耐上一整晚。
如今听孙绍宗打趣,也便嘻嘻一笑,将这事儿抛诸脑后,转而探问道:“二哥,我方才听张成说,你又破了一桩奇案?听说凶手竟然是宛平知县苏行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风评不错啊,还是个有名的孝子来着。”
这连珠炮一般的发问,只换了孙绍宗两只白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赶着吃了早饭去衙门呢,哪里有闲工夫给你讲故事!”孙绍宗说着,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我用的急,就不陪你们两个一起了。”
说着,先打发走尤二姐主仆,便转身去了前厅用饭——既然说了急着走,总不好再优哉游哉的赶奔后院。
却说简单扒拉了七碗珍珠米饭、两盏高汤,并五谷杂粮飞禽走兽十数样,孙绍宗就匆匆的到了马厩,打算乘车赶奔大理寺衙门。
谁知刚乘车到了角门左近,迎面就和一辆自家府里的车马打了个对头。
如今这府里,几个女主人都不太可能外出,因此除了孙绍宗也没几个人有资格用饺子了。
莫不是赵仲基回来了?
难道是张安家里又除了什么变故?
孙绍宗忍不住挑了帘子去看,就见对面马车上,也正有人探头出来张望,这四目相对,却不是邢忠的女儿邢岫烟还能是哪个?
毕竟男女有别,孙绍宗原本想着,就这么擦车而过算了,哪曾想邢岫烟见是他在车上,竟忙扶着车辕下来见礼。
孙绍宗眼见如此,自然也只好下车迎了上去。
梅园暖阁。
孙绍宗枕着胳膊仰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的望着天花板,心下盘算着今天的行止。
道衍师徒的案子,昨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余下的就是让陈敬德悄悄放出风声,巩固自己‘神断’的形象。
至于接下来要处置的,则是户部给事中吕明思的案子,以及卫若兰射杀牛家长子一案。
前者涉及到户部,后者是钦命要案,似乎哪个都不好耽搁太久……
也罢,今儿先查一下吕明思的案子,若没什么线索,明儿就把卫若兰的案子解决了——左右也是以莫须有对莫须有,全看自己这主审官员如何解答。
当然,要想解答的合情合理,也未必那么容易。
嘎吱
正思想着,就听外面有人推门而入。
不多时,只见彩霞打头进了里间,后面两个十四五的小丫鬟,一个拎着桶井水,一个提着壶开水。
“先放这儿吧。”
彩霞伸手一指床尾,转身又自外面取了两只铜盆、四条毛巾进来。
眼见两个丫鬟把水放下后,还巴巴站在原地没动,她便用下巴往门外一点:“都退下吧,这里暂时用不着你们伺候。”
两个小丫鬟明显有些失望,却还是乖乖的应了,低着头退出了暖阁。
这时尤二姐才从孙绍宗怀里起身,先围好肚兜,遮去胸前那一对儿汗津津白腻腻的物事,继而舒展着筋骨问:“外面的风雪可曾小些了?”
“雪差不多停了,不过风还挺大,估摸着上午未必能放晴。”
彩霞一边应着,一边在两个铜盆里分别兑好了温水,又将两条手巾泡在里面稍稍搓揉了几下,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撩开被角,自孙绍宗的脚尖往上细细擦拭着。
尤二姐见状,忙也胡乱穿好了衣裳,下地取了毛巾,就待伺候孙绍宗的另一条腿。
“姨娘。”
彩霞忙拦住了她,小声解释道:“这盆水是擦上半身用的,还是莫要弄混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