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唇枪舌剑

红楼名侦探 嗷世巅锋 4656 字 9个月前

可于谦本就负有督查之责,眼下死的又是他的副手,他要求彻查究竟,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实在不好反驳。

然而……

周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左侧的某位户部官员。

眼见这大冬天的,那官员额头却渗出些油汗来,周昶当下一咬牙,强自抗辩道:“于大人此话虽然有礼,但这大半夜抄家也似的折腾,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也还罢了,家中妻儿老小却如何经受的起?”

他这也是受了方才某位官员的启发,这慈孝之道虽然稍显薄弱了些,却也一样属于政治正确。

而周昶这一起头,后面顿时冒出几个‘儿女卧病在床’、‘老父体弱,不堪惊扰’的。

余下众人也都摇旗呐喊,一时间这内衙大堂前又鼓噪起来。

然而就在周昶得意之际,于谦却忽然偏头耳语道:“周昶突然性情大变,内中必有蹊跷之处。”

孙绍宗就等着他这话呢!

当下扬声喝道:“诸位都有家人,难道那被毒死的吕给谏、灭口的王二虎,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实不相瞒,本官今天之所以急着升堂问案,正是为了救出王二虎六岁的稚子!”

说到这里,他横眉立目的环视了一圈,又昂然道:“本官的确是戴罪之身,但只要能救下这无辜稚子,本官甘愿承受一切后果,更不在乎会因此得罪谁!”

“来人啊,封门!”

随着孙绍宗一声令下,两下里立刻有数名衙役上前,手持水火棍将院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户部众官尽皆哗然,可面对孙绍宗杀气腾腾的蛮横模样,却没哪个敢正面挑衅他。

毕竟谁都知道,莫说是这院里的十几个,就算把户部上下所有官员都集合在一起,怕也不够孙绍宗塞牙缝的。

唯一例外的,也就是仗着官位高于孙绍宗的周昶了。

就见他伸手点指着孙绍宗,怒不可遏的喝道:“孙绍宗!你这是要做什么?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就不怕……”

“我当然怕!”

孙绍宗也是狰狞以对:“可孙某怕的是辜负百姓的期望,怕的是千夫夫所指!却不是某些视稚子性命如草芥的弄权之辈!”

“你……”

周昶气的手都抖了,孙绍宗却懒得再同他理论什么,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劳诸位大人稍候片刻,本官准备妥当便升堂问案!”

说着,就要返回大堂之中。

可就在这当口,一个喜形于色的书吏,忽然飞也似的奔了过来,张口叫道:“大人,指认出来了,已经……”

“嘘!”

孙绍宗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由分说拉着那人进了大堂。

于谦冲众人拱了拱手,随即也跟了进去。

而户部的一众官员大眼瞪小眼的,目光里都存了些探究、怀疑之色——方才那书吏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查出了真凭实据。

难道说,凶手真的就在自己等人之中?

这还不算,旁边大理寺衙役的窃窃私语,又为众人这番揣摩,提供了更多的支撑。

“哎、哎!你说这回招认的是师爷,还是清客?”

“我觉得是清客,师爷那关系近得多,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东家撂出来。”

清客?

师爷?

户部官员之中有的恍然、有的迷茫,内中却有一人彻底慌了手脚,凑到周昶身边,慌张道:“大人,这……”

周昶急忙用眼神示意他闭嘴,继而看看四下无人注意,这才谨慎的点了一句:“你家中老母身体无碍吧?。”

然后,又从袖子里翻出样东西,悄悄塞进到那官员手心里。

那官员颤巍巍将那东西攥紧了,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周昶,几乎都要突出眼眶。

然而周昶却已然被转了身子,没事人似的同某个员外郎闲聊起来。

“唐大人,你们这样搞,是要出大乱子的呀!”

大理寺内衙门外的院落很大,大到十几只熊熊燃烧的火把,依旧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

但那摇曳的火光,却将十几名户部官员的嘴脸,映的是分外狰狞。

而这打了鸡血似的狂躁模样,配上那一水的吴侬软语,却莫名的显出些喜感来。

不过置身其中的唐惟善,可半点都不会这么认为,事实上他现在只觉得头大如斗。

也幸亏这批户部官员都是新进入职,官阶以七八品居多,即便为首的两名员外郎,也要比他这个正五品寺丞低了半阶,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咳!”

要说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唐惟善脑子里刚冒出个庆幸的念头,忽听院门口有人清了清嗓子,扬声喝道:“此处是何人主事?!”

唐惟善循声望去,心下顿时就咯噔了一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右侍郎周昶。

而只看周昶那一脸的阴沉,就知道他是来者不善!

唐惟善下意识的往前迎了两步,可随机脚下一顿,又在原地拱手道:“侍郎大人稍候,下官这就去请孙少卿出来答话。”

这夜半三更的,又不是铁证如山,唐惟善本来就不赞成一下子传唤十几名户部官员。

现下人家苦主的后台找上门来,他自然不愿意继续顶雷,还是让让孙绍宗这个始作俑者来应付吧。

怀着这般心思,唐惟善立刻调头提起衣襟下摆,急匆匆的进了内衙大堂。

与此同时,内衙后堂。

孙绍宗倒退了两步,上下端详着面前某个黝黑魁梧的汉子,半响不满的咂了咂嘴,又凑过去用刷子沾了些血浆,往对方脸上胡乱涂抹了些。

再看时,却依旧不甚满意。

然而再要提笔涂抹,又担心会过犹不及。

“罢了,先这么着吧。”

随手把蘸着猪血的刷子丢回盆里,孙绍宗顺手一指柳湘莲道:“你随柳师爷下去,再把那些话背上几遍,到时候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那人乖乖应了,也不管脸上的猪血直往下淌,径自随着柳湘莲离了后堂。

等二人离去之后,孙绍宗又从角落里翻出块抹布,丢地上用叫踩着擦去了地上淋漓的血迹。

“叔父。”

这时旁观许久的于谦,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这法子忒也冒险了些,若是能查出真凶还则罢了,否则怕是要召来非议。”

“放心吧。”

孙绍宗脚尖一勾,把那抹布挑到了角落里,沉声道:“这也只是以防万一,若待会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是绝不会弄险的。”

于谦这才稍稍安心,正要和孙绍宗再仔细计议一番,就听前面大堂里有人呼唤。

“少卿大人、少卿大人?!”

孙绍宗一听是唐惟善的声音,还以为他是抵挡不住那些人的鼓噪,跑过来向自己求援的,当下没了好脸色,挑帘子探头呵斥道:“嚷什么?不管那些人有什么说辞,你只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就是!”

却见唐惟善侧身向外一指,扬声禀报道:“户部的周侍郎已经到了外面,要请您出去答话。”

周侍郎?

户部右侍郎周昶?

孙绍宗眉头一皱,按照他同于谦之前的推断,户部近来也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三位部堂高官即便不满今晚之事,也该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根据结果做出决断。

哪曾想这周昶竟直接找上门来!

这……

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孙绍宗略一沉吟,回头压低嗓音问道:“廷益,这周侍郎平日行止如何?”

却见于谦早换了一脸的肃然之色,显然也正在怀疑周昶此来的原因与目的。

听孙绍宗问起周昶的为人,他微微摇了摇头,并不愿直接作出判断,而是建议道:“叔父且先看他有什么言语。”

不过从他的表情上,孙绍宗也已经得出了一部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