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沿海市舶制置使武好古,奉旨接伴,馆驿已备,但请公主殿下移步,稍解逆旅劳顿。但有所需,本官当尽力满足!”
界河商市北城之外,新建成的接官亭畔的官道之上。一群穿着各色官服的沿海市舶制置司的文武官员,全都喜气洋洋的立在道路当中,迎接来自辽国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
一辆马车在一群契丹和西平军的武士簇拥之下,在武好古等人的跟前停下。
从车上走下两个女子,一个看上去大约在双十年纪,做契丹妇人打扮,相貌也算养眼,但不是绝色;而另一则是个做汉人打扮的少女,约十四五岁模样,相貌极美,恍若仙女一般,气质更是端庄高贵。
也不知道她们中哪一个是成安公主?武好古打量着两个女人,心想:如果那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是成安公主,那赵乾顺可就亏了……
“我认得你,你便是画圣武好古!”
年少的女子忽然指着武好古欢声叫道,声音若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武好古闻言却是一愣,她是谁?怎么会认得我?难道她也来过界河商市?
不等武好古反应过来,辽国的送亲使马人望已经快步上前,朝那个女子唱了一个肥喏:“公主殿下,宋国的武帅司请咱们到界河商市的馆驿中歇息。”
原来她是成安公主,赵佶的儿媳……
武好古上前一步,又拱了拱手,笑着:“公主殿下,你我可曾见过面?”
成安公主与武好古一福,“武帅司,你我真人未曾见过,不过却是在云台学宫里面见过你的画像。”
她果然来过界河商市。武好古的画像在界河商市的云台学宫里面挂着——他是大儒嘛,自然要让学生们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武帅司,待会儿可否为吾画上一纸?”
成安公主显然对武好古的画技更有兴趣,居然当面求画了。
“公主,这不合礼仪……”跟着成安公主的那个契丹妇人这时开口了。
“并没有不合礼仪,”武好古却笑着插话,“本官昔日在宫廷为画师,给太后、娘娘和公主们都画过。”
现在是北宋,还不是“存天理,灭人欲”的时代,男女大防还没那么大——“存天理,灭人欲”的时代多半是不会有了,因为武好古的《实证论》和《理性论》比《天理说》流传更广,在实证主义和理性主义的批评下,理学也就是一种假说罢了。
“那可好了!”少女拍了拍手,对身边的妇人道,“观音婢,武帅司是大儒,他说没有不合礼仪,那就没有问题了。”
崔宪被带到耽罗星主高岷跟前的时候,他已经不害怕了。
无非就是一死!
死有重如泰山,有轻如鸿毛。他现在是为君而亡,为国尽忠,当然是重如泰山的,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所以被人拎过来的途中,他已经把流芳百世的绝笔诗都想好了,就等着临难一死报君王了。可是敌人却不要他死!
“海东先生!您可受委屈了!”
笑着上了安慰他的是云台学宫的博士,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阴险小人范之文。
“哼!”
崔宪只是冷冷一哼,一身正气,横眉冷对。“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范之文闻言,则是轻声一叹:“海东先生何必一心求死呢?如今局面又不是不可收拾……”
这局面还能收拾?崔宪横了一眼高高坐在御座上的耽罗星主高岷,这要是在几天之前,他的冷眼足够让高岷害怕上好几天。可是现在,这位耽罗星主哪儿还有一点惧色?
“高岷,”崔宪用高丽话大声道,“别以为你有宋人撑腰就可以造反了,等到大王发兵讨伐,将你拿住,少不了要千刀万剐!”
“哼!”高岷也不示弱,“本王有大宋天朝相助,区区高丽,根本不在话下!”
“呵呵,宋国也能算天朝?”崔宪冷笑着,“连燕云十六州都收不回来……如果有天朝上国,那也是大辽!大辽可是高丽的上国宗主!”他瞥了一眼范之文,“你们现在用诈谋夺取耽罗,一旦我主向大辽请兵求援,饶是你们大宋举国之兵到此,也是死路一条!”
“海东先生,您可别乱说!”范之文还是一脸和气的笑容,“大宋可没夺过耽罗国……咱们也不是大宋的官兵。而且耽罗国,如今还是高丽国的属国。高丽的属国不愿意被高丽吞并,这个大辽国不好管吧?”
什么?耽罗还是高丽的属国?
崔宪一愣,又看着高岷。
高岷笑着说:“本王以臣礼侍高丽王,就犹如高丽王以臣礼侍契丹皇帝!”
其实高岷是想向大宋称臣的,多少也弄点岁赐来花用。可是现在东北亚的国际形势暂时还能让耽罗成为大宋的藩属。因为大宋还不能和高丽国撕破脸,这样可不利于界河商市在高丽国本土谋取租界。
“你,你们耽罗想和我们高丽一样?”崔宪有点哭笑不得。
高丽怎么说都是海东强国,历史上和契丹大战三场,前前后后持续了几十年,才打出了一个表面称臣,但实际上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的局面。
可耽罗国凭什么?就凭借着宋人的兵马打败了自己的700多步卒?真要打,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怎么说‘我们高丽’,”范之文笑着插话,“海东先生和高星主都是汉人,并非高丽之人,我们才是一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