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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首,会下旨意吗?”
“会的!怎么不会?朝廷花用得舒服了,让咱们这些奸商擦屁股,多好的事情啊?官家会不准?”
“可400文这个价钱,是不是定高了?”
“高?呵呵……咱们手里的钱引可不少啊!要是跌狠了,对咱有什么好处?”
“什么?京东银行手头还有许多钱引?”
“谁没有?咱们放出去的许多债款不也是钱引?要真跌成废纸,欠债的不是太便宜了?现在先400文收,等收得差不多了,再抬到500文以上去!
钱引一次跌个三分之一已经够多了,再跌多了,可就没有人信了。没有钱引,咱们就没那么容易赚钱了。”
“也对,还是纪行首的手段高明!”
“哈哈哈……现在400文收进,将来再抬高到500文以上,一进一出,又是一大笔钱啊!”
万胜门内大街,京东银行大楼三层的一间净室之内。纪奎正在和几个钱业行会的头面人物闭门讨论操纵市场的办法。
奸商们现在有了银行,实力也被放大了!蔡京再奸诈,在玩金融的问题上,仍然比不了纪奎这样开过银行的奸商。
纪奎扫了屋子里面的众人一眼,少了一个人……武好古在开封府的代理人沐公阳没有来!
这位沐公阳是年节时离开的,还带走了共和行、万家行、佳士得行等武系商行变卖开封府产业所得的全部资金,总计有100多万两黄金。
纪奎吸了口气,放沉了声音:“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朝廷这边好应付,天津那边可就不好对付了……这次的钱引暴跌,正好给了他们推广银币和银行券的机会。”
“朝廷不是要下诏禁止银行券?”
纪奎闻言一笑:“禁得住吗?银行券是世人皆爱的钱啊!派去禁止银行券的官吏,只怕自己都是很喜欢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如果银行券在东南商市流通,咱们可就要失去好几大块肥肉了。”
“呵呵,”纪奎笑着,“他们发银行券,咱们就来个见钱交子……和铜钱挂购,在东南商市发行,同银行券和一两银、一钱银唱个对台。”
“可朝廷会不会追究?”
“追究?”纪奎一笑,“朝廷也就是蔡太师懂点儿,等他下了台,谁还管什么见钱交子和银行券啊?”
“下台?蔡太师会……”
“怎么不会?”纪奎压低了声音,“诸位可别以为这场钱引风波那么容易了结。”
“怎地?”
纪奎道:“770文跌到400文,不知有多少中小质库、解库、长生库、金银绢帛交引铺赔光了本钱!
开封府和东南商市,几个盛产丝绸和盐铁的州是不怕没钱的。可是天下三百数十州呢?只怕要闹钱荒了。”
“可禁止一两银和银行券否?”
“银行券自是可禁,一两银如何禁之?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来的,还能不收吗?真金白银不收,还做什么买卖?”
“可禁不了一两银,东南沿海的商市中还是会有奸商发行和一两银挂钩的私交子的……”
“那就把私交子也禁了!”
“那怎么能行?禁了私交子以后,铜钱窖藏之风就更甚了。铜钱都埋在地下,市面上就会乏钱流通了。”
“要不咱们也铸造银币……”
“可咱们有那么多银子吗?”
“应该有吧?再怎么也不会比武好古的银子少!”
“也对,咱们的银子肯定比周国多,应该发行银币!”
“对!大宋地大物博,金银财宝一定比周国多!”
政事堂今天变成了个大会堂,不仅有东西两府十个宰执,连户部、太府寺的主官,甚至还有主管交引、库藏、商税、贸易的小官都到来了。
都在各抒己见,替蔡京蔡太师出馊主意。蔡京则是眉头紧皱——这帮大多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咋就那么糊涂呢?
议来议去居然议出一个发银币的点子。
没错,大宋的银子肯定比周国多。可是大宋的人口、土地和商贸财富也比周国多啊!
周国有个一二千万枚银币足够对付了,大宋要多少?一亿都不够吧?
而且周国只有一个中心,就是天津市,拿住了天津市的几家大银行,就控制了周国的银钱业。
所以周国很容易通过天津银行、相国寺银行、燕京银行、辽东银行、高丽银行、安南银行等大中型银行,将周国民间的大部分银铤都搜集起来,铸造成方便流通的银币。
而大宋则出现了多个中心,开封府这边一个,京东商市、海州、徐州一个,“苏杭绣明越”加上上海、明州商市也是一个中心,泉州、广州合一块也能算个中心。
一个国家总共有五个经济中心。除了一个开封府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其余四个中心都有点不大好控制啊!
另外,这四个工商发达的中心地区都是“外向型”的,都属于海上丝路的重要节点。
而周国的首都天津又是海上丝路的,扼守南洋三佛齐海峡的星州则是海上丝路的中转站。这六个地区都处于海上丝路之上,相互间的经济往来非常密切,资金、货物、人口,几乎可以自由往来。
也就是说,大宋东南沿海和天津的关系,远比和开封府的关系紧密。
如果大宋朝廷要在东南四个工商业中心加强管制,搜集金银,那里的资金很有可能会流向天津和星州……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情况是那些地区的奸商全部投靠周国,为共和前驱了!
毕竟在大周共和国那边,那商都可以当上公民,商市还可以自治。奸商们再也不用担心被贪官污吏敲骨吸髓了。
……
蔡京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用福建进贡的龙凤茶饼冲点的香茶,又嗯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听到他老人家的咳嗽声,一屋子的官员都赶紧闭嘴,全都看着蔡京,等他老人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