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之后,叶梦琪看着阴郁得几乎能拧出水的张残,忍不住轻声说道。
张残想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却奈何觉得面部一阵僵硬,根本做不出这么简单的动作,于是他只能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来嘛来嘛,给姑奶奶笑一个,大不了今晚人家是你的了,好不好?”
叶梦琪还没有放弃,反而摇着张残的胳膊,撒娇似的笑着说。
张残这才转过头,再度伸出手摸了摸叶梦琪的小脑袋,低声说道:“你可能不会懂,人越成长,越是孤单,越是冷漠。而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我现在更加深刻的体会,当他在武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升越高的时候,那么他能够体会到‘人’的各种乐趣和情感,这种机会也越来越少!甚至到了某一天,彻底失去了这种乐趣和情感,也不是绝不可能。”
张残一眨不眨的盯着叶梦琪,就像叶梦琪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残那样:“所以,就让我今天好好的宣泄一下自己的悲伤,好吗?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会彻底变得麻木不仁,感受不到快乐,也感受不到痛苦。就是今天,别理会也别制止我做任何事,好吗?我真的害怕这是我最后一次,能感受的心痛了……”
张残这番恳求的话,其实没怎么煽情,但是却把叶梦琪说得眼窝一阵通红。
她甚至用上牙咬着下唇,强力的克制着自己,最后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很乖巧的跟在了张残的身后。
萧雨儿曾经说过,她想和她奶奶,即萧老夫人安葬在一起。
她自幼父母双缺,萧破元帅又鲜少回萧府,和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只有萧老夫人和婉儿。能给她温暖和保护的,也只有萧老夫人。
或许,曾经在某一段时间里,她曾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张残的身上。
或许,曾经在某一段时间里,她也曾天真的以为,张残会是在萧老夫人去世后,化身为她最温暖,最坚实的依靠。
或许,曾经在某一段时间里,她也曾无数次梦到过张残。
或许,她也真的爱过张残
或许……
……
可是,当那晚的夜宴,在张残输给慕容鹰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方小小的冰冷墙壁,却永远的阻隔了她和张残之间的距离。
直到她心力交瘁弥留在世间的最后几日,她和张残才再次相见。
然而,她是什么时候绝望的咽下存于世间的最后一口气,张残却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张残昏醒过来的时候,目不能视,耳不能聪。等到张残在药王谷治好这些隐疾,却发现萧雨儿的骨灰盒,竟然是那么让人绝望地一直伴在自己的身边。
“萧老夫人,雨儿又交给你了。”
张残当然没有跪下来,他其实对萧老夫人并不感冒。
“我知道你很想她,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这么早的见到她。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张残想了想,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很平静,一点悲切的意思都没有,更不用提为萧雨儿留下眼泪了。
他很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捧起一方土,慢慢的添在坟茔之上:“雨儿,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我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愿你一路走好!”
“哦,对了……”
张残沉默了很久,或者说很久很久,他才慢慢的张口:“我爱你!”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这是萧雨儿最喜欢吟唱的一句诗,张残将之刻在了石碑之上。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张残又念了一句,然后才站了起来,就那么淋着飘洒的细雨,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是夜,张残还做了个梦。他梦到萧老夫人对他说谢谢,也梦到了萧雨儿。不过萧雨儿并没有和张残说什么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张残,似乎张残的脸上长出了一朵漂亮的花儿一样,怎么看怎么美,怎么看,也都不会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