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江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张越开始对左传打击报复,他就跟在后面落井下石,最好趁机将整个左传学派都吞并!
将左传一书里的那些经典故事,改一改就放进谷梁之中。
反正,百年以后,左传已经消亡。
谁会知道,这些东西,不是谷梁的原创呢?
但现在……
连张蚩尤都高抬贵手,不计前嫌了。
难道他这样自诩君子的大儒,还能去穷追猛打?
况且?
左传一系剩余的死忠和中坚,已经在准备收拾包袱,打算前往交趾、日南了。
倘若谷梁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手,非要搞死左传。
那哀兵效应之下,难保左传的那些死忠,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甚至干脆直接投靠公羊……
所以,没有办法,江升也只有强忍着恶心和难受,派人送了点钱和盘缠去给杨宣,甚至还公开表示‘教化夷狄,化夷为夏,此中国之所以强盛也,有教无类,抚远方之人,此先师之教训也’。
没办法,江升知道,自己若不这么做。
那好人就全给公羊学派做了。
这怎么行呢?
好在,左传的溃败,至少让谷梁捞到了无数好处。
特别是,那些曾经的左传的金主和支持者们,纷纷转投谷梁。
谷梁一系的力量,因而得到了大大增强。
也算没有吃亏。
比江升更恶心的,却是孔安国。
“张侍中,果真对杨宣是这样说的?”孔安国一脸的不敢相信。
讲好的张蚩尤呢?
说好的睚眦必报,以直报怨呢?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本来,他转换立场,主要是见风使舵,想通过这个事情,扬名立万,树立权威。
为自己和自己的学派捞点好处。
但现在,却毛都没有捞到一根!
就连最大的餐点,左传一系的尸骸,这煮熟的鸭子,现在眼看也要飞掉了!
本来孔安国,还想着,趁着左传的消亡,从其中挖一批弟子门徒,壮大自身,顺便吃掉一部分的左传经典。
然而……现在……本来已经必死的左传,绝处逢生,甚至还可能得到官方支持,在交趾、日南,有创立官学的机会!
这特么是传说的冥土追魂啊!
死人都能重新拉起来!
张子重难道还是扁鹊不成?
但孔安国却也只能跳脚骂娘,甚至只能在心里面跳脚骂娘。
“关中之人,人心实在太险恶了……”孔安国骂骂咧咧:“从今往后,我不该再相信关中之人了!”
这种忽悠,上一次当就已经够恶心了,再来几次,还不得恶心死?
但……
孔安国的这个想法,只维持了大约零点零一秒。
因为,他的管家进来告诉他:“主公,侍中张子重命人送来请帖……”
孔安国内心的不满与愤懑,立刻不翼而飞。
他立刻笑意盈盈的接过请帖。
望着杨宣远去的背影,张越微微的抿了一下嘴唇。
“左传与谷梁,过去宣扬‘莫如和亲便’,鼓噪‘盐铁官营与民争利’,乃至于宣扬‘机变械饰’,岂是彼辈的本心?”张越目光灼灼,轻声笑着。
作为一个曾经的公务员,厮混过十余年机关的老油条,张越早就已经不是初出校园的那个热血青年了。
生活与经历,早已经告诉了他。
所谓的政党或者类似的团体。
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意志或者说立场。
某些人的主张和声音,哪怕外人看上去再蠢再坏,其实也不是他们真的这么蠢这么笨。
而是,背后的利益集团,让他们这么蠢这么笨而已。
主子让他们说话,他们难道还敢不说?
旁的不说,看看米帝每次大选的那些奇葩,就能明白了。
屁股决定脑袋,既得利益者和想要利益者,彼此纠缠,造就了奇葩。
换而言之,左传、谷梁或者其他什么学派、团体、个人,鼓噪的那些声音和舆论。
其实,是站在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的需要而已。
换而言之,张越哪怕打死了左传,将他们挫骨扬灰。
也会有东传、西传什么的冒出来。
与其这样,不如留下左传,甚至尝试驯服和收复他。
也是现在,张越才总算明白了,当年董仲舒为何不趁着狄山一案,对谷梁一系穷追猛打,甚至赶尽杀绝了。
打死了谷梁,那不是给左传机会吗?
谷梁是恶心,但左传更恶心啊!
现在,张越放左传一马,甚至特地给他们机会。
想法也是相同的。
搞死了左传,那就是便宜了谷梁啊。
春秋三传,左传再弱,也是其中之一。
左传在,谷梁就无法统合其他反对者,至少,会被左传分作和吸引走一部分力量。
若没了左传,那么其他人就只能在谷梁和公羊之中二选一了。
显而易见的一个事实是——想选公羊的,早就选了。
剩下的都是不喜欢公羊,或者不能选公羊的。
换而言之,搞死了左传,等于将这些人全部推给谷梁。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自然知道,要给自己的对手,留下一个扯后腿的。
现在多好,左传伤而不死,谷梁就无法统合其他所有反对者。
既然谷梁统合不了所有反对者,那它的威胁,也就大大降低了!
只是……
张越心里面跟镜子一样清楚。
其实,谷梁与左传的问题,都是浮现在表面上的问题。
关东那帮只想着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或者只想着要权力而不想要承担义务的贵族地主豪强们,才是真正的帝国癌症!
正是这些人,在谷梁和左传以及其他学派背后,兴风作浪,操作着舆论,鼓吹什么‘莫如和亲便’甚至开历史倒车。
就像明末的东林党一样。
东林党是问题吗?
错!
东林党背后的地主商人贵族,才是明朝的病因所在。
是他们给了东林党,败坏明朝政治,让农民起义,席卷全国的机会与能力!
所以,解决问题,要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