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十月的大朝会,在政治上来说,比正旦朝在力度上更大。
因为,这一次的朝会,天下郡国都将派遣一个以上计吏为首的团队来长安汇报工作。
主要是辖区的户口、税赋、土地。
当然,不可能是一次全来的。
不然偏远地区,根本就忙不过来。
所以,郡国上计,一般三年一次。
以州郡为划分,轮着来长安上计。
算了算时间,今年的上计吏应该是来自青州、徐州与扬州刺史部的郡国上计。
换而言之,此番来上计报告的,基本都是些刺头。
你像青州,就是齐鲁一带的缓则大本营。
而扬州的郡国,那就更可怕了!
有汉以来,叛乱的诸侯王里,十个里面有五个来自扬州辖区。
像什么淮南厉王,只是等闲之辈。
这地方,英布、刘濞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更要命的是,因为刘濞统治时期,这个吴王太能干了!
以至于,吴地经济和社会发展速度,远超中原!
人民福利和生活水平,更是甩中原一大截!
在刘濞时代,这个吴王自掏腰包,给全国农民免了徭役。
故而迄今扬州地区,依然有士大夫地主以‘吴王遗民’自居。
更要命的是,这个地区,还存在另一批缓则——以‘项王遗民’自居的缓则们!
项羽祭祀,甚至在扬州民间非常兴盛!
是故,有汉以来,扬州和青州,就是一个敏感地区。
天子却是沉吟片刻,笑道:“朕曾董仲舒说过:河海润千里!”
“今天下多事,郡国当明知朕意!”
张越一听,立刻秒懂了。
天子是让他去敲打青扬徐!
因为河海润千里这句话典出《公羊春秋》僖公三十一年,这句话之前,还有一句叫:不崇朝而雨乎天下者,未泰山尔!
“臣谨奉诏!”张越深深一拜,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对了……”天子忽然对张越问道:“京兆伊破败至斯,百官议论纷纷,皆以为于己衍坐大逆,当诛……”
“爱卿以为呢?”
京兆伊塌方了,作为主官,京兆伊于己衍哪怕没有牵扯其中,也是难辞其咎!
毕竟,身为主官,下面出了问题,他自然首当其冲是第一责任人。
而且,天子对于己衍,也早就不满了。
这个京兆尹,胆小怕事,只能循规蹈矩,而不敢做出任何有‘魄力’的事情。
他当京兆伊这些年,长安京畿贵戚们,就跟放了羊一样。
前有公孙柔,后有赵良。
如今更扯出这样的大案子。
讲道理,若不是于己衍似乎是跟着张越走了,此刻这位陛下已经下令,让廷尉收监他了。
而通常,汉季政治游戏的潜规则就是——两千石以上官吏,若被廷尉收治,就应该自杀谢罪——不论其是否冤枉。
这是张汤带起来的节奏,也是公羊思想兴盛后发展出来的潮流。
原因是很简单的。
身为大臣,被天子以为有罪下狱。
若是真的有罪,那自然应该麻利的自杀,以谢隆恩,免遭更大羞辱和折磨。
若是无罪,那就更应该自杀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全君臣之义啊!
不然,就有可能险君王于不义之地,更将可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背负起向君王讨还公道的责任与义务。
那可就真的是大大的不忠不孝了!
基本上,自张汤后,凡被天子亲自下诏下狱的大臣,都选择了自杀。
“臣愚钝,不敢妄议国政,更不敢私自揣测陛下圣意……”张越俯首而拜,他当然知道,不能明着给于己衍求情。
那样的话,就太傻了!
更可能会让人以为他张子重要结党。
虽然事实上张越确实打算结党。
但是,在中国不会有哪个傻子公开告诉天下人——我要结党!
那等于自绝于天下!
为什么?
因为在中国的语境下,党这个词,非常不好。
党者,堂下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