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节 离京

呼揭部,是匈奴王庭现在的王牌之一。

在天山会战和余吾水会战之中成名的精锐主力。

其作战方式,以悍不畏死著称。

曾在正面,硬抗了一个汉军都尉部的冲击而不倒,这在匈奴无疑是一个奇迹!

“若得呼揭万骑为助,我倒是有所把握!”卫律终于笑了起来。

呼揭部,那可是一个满编的万骑啊!

匈奴之万骑,本是冒顿首倡的军事制度,作为匈奴的基本作战单位而存在。

一个万骑编制,从三千到九千不等。

呼揭部,足足拥有六千五百骑,而且,皆是经历过天山会战、余吾水会战的精锐老兵为主。

有了它的协助,别说去幕南突袭,杀一个汉朝使者了。

便是再进一步,打下一座疏于防备的汉朝边城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如此一来,肯定会激怒汉朝。

汉匈大战,一触即发。

但……

只要能杀掉那个可能会成长成为第二个骠姚校尉的汉朝新贵,那么一切就都值得了!

……………………………………

长安,横门大道。

此时,已是人山人海,喧哗鼎沸。

数不清的人群,簇拥在街道两侧,人人伸长了脖子,望向未央宫宫门。

执金吾与京兆伊的官兵,已经全体出动,维持秩序,但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只能调动驻扎在武库的中垒校尉,参与协助维持。

而在临街的阁楼上,一个个贵妇人、小娘,也都是美目带春,饱含着期待之色。

午时一刻,未央宫宫门缓缓打开。

在数百骑兵的簇拥下,一辆战车,缓缓驶出。

一位年轻的贵族,手持节旄,身穿甲胄,矗立在车头。

甲胄鲜明,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

一时间,无数人惊呼出声:“张蚩尤来了!”

随着这惊呼,很多纨绔子弟,弹冠相庆:“张蚩尤终于要离京了!”

甚至还有人泪流满面,感动无比。

过去数个月,长安城的纨绔子们,真的是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

连出门斗鸡走狗,都要小心,生怕撞到了张蚩尤手里。

如今,这个大魔王终于要走了。

谁不开心?

他们的父祖,更加开心。

“这张子重,最好一去不回!”有人祈祷着。

此人在长安,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财路与上进之路。

他这一走,等于解开了封印,再也不用担心,会在伸手的时候,被其抓住小辫子了。

但更多的人,却都是满眼崇拜,一脸神往的看着那矗立在战车上的年轻人,那个崇拜的传奇。

“大丈夫当如是哉!”韩文兴奋的握拳:“将来,我也要如此威风凛凛的持节远征!”

而在其身侧,一个身姿绝美的少女,微微抬头,瞪着美目,望着那从宫门而来的男子。

看着他持着节旄,身着甲胄的样子。

少女的心,陷入了迷醉之中。

与她一般沉醉的,还有整个长安的贵妇与小娘。

杨孙氏更是一脸幸福的望着,芳心如鹿。

“这就是我的男人……”

只有金日磾,脸色抽搐的看着,摇了摇头:“年轻人,总是如此的喜好炫耀……”

因为,他认出来了,张子重身上的那套甲胄,正是自己昨日送去的礼物。

但……

他送甲胄,只是想让对方拿来收藏的。

可不是叫他拿来在这里装x炫耀的。

未央宫中,钟鼓齐鸣,礼乐大奏。

在百官的瞩目下,两位尚符玺郎,各自捧着一个长长的玉匣,来到君前,恭身呈递。

天子见着,微微挥手,立刻便有宦官下去,接过玉匣,呈递天子御前。

天子起身,抚摸着玉匣上的纹理,然后道:“侍中张子重听朕诏命!”

早就已经等候在侧的张越连忙出列,顿首拜道:“臣毅恭闻圣命!”

天子打开一个玉匣,取出藏于其中的宝物,拿在手中,低沉着声音,道:“古者圣王治世,号令天下,以用六节!山国以虎节,土国用人节,泽国用龙节,皆以金为之;道路用旌节,门关用符节,都鄙以管节,皆以竹为之……”

“朕德薄,不能致远方,故无金节之用……”

张越与群臣,听到这里,全部顿首再拜:“此臣等不能佐陛下定天下之罪也!”

对于诸夏而言,所谓圣王的标准,从来都是统一的。

尧舜禹,皆是治隆中国,泽及远方,有三千里外蛮夷来朝。

有可以裁断一切的权力与威能。

谁不听话,就打谁屁股,打完了对方还得专门遣使来谢罪、感激。

感谢圣王爸爸教育及时,没有让儿子误入歧途,打的好,打得妙。

故而,从这个角度来看,诸夏民族的圣王,在国际上必须具备世界宪兵的能力与资格。

天子却没有太过感怀,只是继续道:“节,朕之信也,所谓信,国之权,社稷之基也!”

拿着手中之物,天子持着,走下御阶,来到张越面前,然后,双手举起此物,向前平伸,郑重的拜道:“诗云:信誓旦旦,不思其反!节乃朕假社稷、宗庙之权,而授卿之物,卿持之,当念社稷、宗庙之重,而戒其骄、怒!”

张越顿首拜道:“臣谨诺,万死以从陛下之志,达于远方!”

天子却是伸手,解开了包裹着手中之物的布帛,露出了藏于其中的事物——一柄以圆竹制成的长柄物体。

表面光滑,牦尾三重依附其上,其色赤红,如火烈之焰。

天子将之郑重的托付到张越手上,沉声训诫:“春秋祭仲行权,以保邦国社稷,卿持节在外,当记国家、天下之事,而戒其轻、慢!”

“臣谨诺,万死以效陛下伟业,节在人在,节亡人亡!”

天子向后招手,立刻有人将另一个玉匣,也捧到他面前,天子亲手打开,取出玉匣中的符信与印绶,然后郑重的交托给张越,道:“卿且去吧……”

“幕南之事,朕尽托于君!”

说到这里,天子就非常隆重的对张越长身一拜。

张越诚惶诚恐,连忙叩首:“陛下厚爱,臣必万死以报!”

然后,拿着符信与印绶,捧着节旄,恭身趋步,缓缓转身,走向远方。

汉延和二年,春二月初六,食时三刻(大约9点45左右),汉侍中张子重授节,为全权乌恒建节使,出长安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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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相同时刻,万里之外的西域,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此时,冬雪渐渐融化,大地回春。

冰川的雪水,从天山高处流来,滋润着沿河两岸。

尹列水,和一百年前没有分别。

延绵不绝的穹庐,从天山脚下,一直延伸到了远方。

上百万头牛羊,聚集在这水土丰盛之地,啃食着刚刚长出来的嫩草,方圆数百里内,到处都是匈奴人的军帐。

“先贤惮再次拒绝了来王庭向大单于问安的命令!”丁零王卫律走进一个穹庐之中,将一份写有文字的羊皮纸,丢到了案台上:“这个逆贼是在自寻死路!”

过去半年,单于庭一边忙着集结兵力,向西域的日逐王先贤惮施压,一边则遣使沟通,希望对方能够低头,来到单于庭,向单于请安。

当然,先贤惮要是敢来,恐怕就回不去了。

至少,他的日逐王就不要做了。

先贤惮显然也明白了这个事实,所以,一直推脱有病,不肯前来。

迫于单于庭的军事压力,在冬天的时候勉强同意,派其世子来单于庭。

很显然先贤惮是在以拖待变。

单于庭,显然不可能让他再拖下去了。

帐中的贵族们,纷纷聚拢起来,阅读着卫律带回来的文书。

匈奴没有文字,所以干脆就以汉字为载体,记录历史、事件,传达命令。

在这个过程中,赵信和卫律可谓是居功至伟。

“丁零王!丁零王……”忽然帐外传来一个粗狂沙哑的声音,随后一个戴着毡帽,鼻孔上穿着一个巨大铜环的匈奴贵族,阔步而入:“大单于有请!”

卫律看着那人,问道:“左大将,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惊动您亲自来请?”

“急事!”戴着铜环的匈奴贵族,用着匈奴人惯有的腔调说道:“幕南那边出了问题……”

“据从汉朝边塞探知的消息,汉使者任立政在幕南遇刺,如今已经身死……”

“啊……”卫律满脸震撼:“怎会如此?是谁动的手?”

“暂时还不知道……”左大将说:“但总归离不开留守幕北的那几个人……”

卫律闻之,脸色阴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