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节 强势(1)

“当屠呢?”独孤安急迫的问道。

“当屠哥哥……”那人垂下头来:“应该是死了吧……”

“啊……”独孤安几乎有些站不稳。

一百骑啊!那可是一百精骑,他多年苦心培养出来的精锐,氏族的底蕴所在。

就这么没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夸张的方式?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而其他人更是疑惑不已,惊惧不安。

若事实是真的……

那……

氏族要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敌人啊!?

错非乌恒人的组织结构,不同于匈奴,此时,恐怕已经全员崩溃了。

即便如此,恐慌也迅速蔓延。

而就在此时,远方的营垒哨所,忽然响起了告警的铜锣声。

锵锵锵!

这代表着,有大股敌人正在靠近。

独孤安闻声,再顾不得思考,立刻带着人,走上寨墙。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一支骑兵,正在缓缓而来。

人数大约在七八十人左右,看上去状态良好,阵容鼎盛。

而在骑兵身后,一支车队紧随其后。

独孤安起初,很是不安,他身边的左右更是紧张万分。

可是,等到来者接近到三百步左右时,独孤安就松了口气。

因为他看到的是自己氏族的骑兵。

而且,是他熟悉的人。

“当屠回来了……”独孤安欣慰的笑起来。

看样子,当屠还是成功了嘛。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冷冷的扫了一眼在营垒中的那几个逃兵。

心中甚至已经在思考着,如何惩戒他们。

居然敢捏造谣言,蛊惑军心?

但……

下一秒,独孤安与众人的脸色都僵住了。

因为……

那些骑兵,自己氏族的骑兵,精心培育的勇士,猛然间举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

总数有十多个。

他们被挑在长杆上,每一个头颅的神色,都是狰狞不安。

“什么情况?”独孤安握紧了拳头,而在寨墙上的其他人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快准备防御……”

“他们是敌人!”

事到如今,就算是傻子都明白了,那些曾经氏族的骄傲,如今已经毫无廉耻,并且毫无尊严的匍匐到了他们的新主人脚下,成为了新主人的走狗。

这在草原上,非常常见。

一个部族打败另一个部族,一个氏族吞并另一个氏族。

都是这样。

投降不是罪,屈服也不是耻辱。

追随强者,顺从强者,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就在寨墙上一片慌乱的时候,远方的骑兵却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所有骑兵,都在这一刻,自动下马,屈膝匍匐,将头颅紧紧贴在地面,以最崇高的礼仪与最虔诚的姿态,向他们的主宰致以无上敬意,表示彻底的臣服与追随。

独孤安看着,心里在滴血。

因为……

这样的仪式,这样等级的顺从,是他过去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氏族上下,也只是尊崇他为大人而已。

而像这样等级的尊崇,乌恒人在历史上,只对两个人做过。

一个是匈奴的老上单于,那是草原上曾经的传奇与神话,战无不胜的君王与统治者。

另外一个则是所有乌恒人的主人,一切乌恒人救主。

汉骠骑将军霍去病……

而现在,似乎要出现第三个了。

虽然,祂现在只是得到了不过七八十个乌恒骑兵的追随与臣服。

“为什么会这样?”独孤安垂头想着。

而他身侧的人,却都是主动的远离了他。

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独孤氏族,将有大难!

大难临头各自飞。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是游牧民的天性!

千百年来,无数教训与经验总结出来,被篆刻在基因与骨髓里的潜意识!

夕阳西下,映照在雄伟壮丽的句注山上。

一群大雁,从北而来,追寻着南方故乡的气息,越过山陵的顶端,继续向南。

山脚下,独孤安坐立不安的在自己的卧室之中,来回踱步,神色紧张不已。

“当屠怎么还没回来?”他问着自己,也问着左右。

然而,无人能给答案。

“他应该回来了!”独孤安自言自语着。

是的,都出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纵然是遇到了郝连氏族的马队,也应该回来了。

除非……

就在此时,一个在脑后留着一条发辫,额前髡头的男子,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当屠派人回来求援了……”

“嗯?”独孤安眉头立刻紧皱:“上百骑,都请不回一个长安来的‘神医’?独孤当屠,是吃什么长大的!?”

髡头男子听着,道:“禀报大人,据信使说,那长安来客,带了数十随从,全员携带了强弓,以车为距,当屠不敢硬冲……”

“这还差不多……”独孤安脸色冷冽。

骑兵硬冲防御森严的持弓步兵方阵,是肯定要付出巨大牺牲的。

只是,数十随从,全员强弓?

独孤安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仅仅是数十随从这一点,就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行列。

全员强弓,就只能证明一个事情——对方的来头,大的超出想象!

能随随便便带上数十名善使强弓的随从的长安来客,哪里还能是等闲之辈?

必定是在长安都能有数的大人物!

“快派人去让独孤当屠回来!”独孤安几乎是在想到这一点后,就要立刻下令,但这句话却只是在心里喊了一次,就却被他生生的咽回喉咙。

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点——独孤当屠岂能不知对方的来头?

恐怕是已经开罪了对方,所以才会派人回来求援。

既然如此……

一不做,二不休……

“传我将令,吹号点兵!”独孤安脸色冷寂的下令。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杀人灭口,然后栽赃给郝连氏族这一条路可走了。

因为,他很清楚,南方汉人贵族的性格。

那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宽容?

不存在的!

尤其是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塞下内附夷狄的首领。

在汉人眼里,就和家养的鸡鸭、豚犬一般。

狗咬了主人,主人只会做一件事情,杀了吃肉,扒皮抽筋!

呜……呜……

号角声响起在独孤氏族的营寨中,方圆十余里,所有正在放牧或者休息的氏族男丁听到号角声后,立刻就抬起头来。

“大人点兵了!”无数人乱糟糟的嚷嚷起来。

然后,数十上百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向着主寨汇聚。

对任何游牧民族而言,全民皆兵是必然的选择。

哪怕是内迁的乌恒氏族,也依旧保留了这个传统。

很快氏族的男人们,就都汇聚在了一起,足足有六七百之多。

只是战斗素养和装备,就有些参差不齐,甚至可以说不堪入目了。

很多人甚至,还拿着老旧的青铜铤,骑着劣马,背着一柄小弓。

仅有不过一百五十余骑,拿起铁器,用着长弓。

不过,这却是独孤氏族的全部家底了。

在这塞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力量了!

但,看着这些氏族的骑兵,独孤安内心的不安,反而更加浓重。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陷入了一层阴霾,充斥着未知与诡异。

深深的吸一口气,独孤安举起手来,就要发表一次演讲,渲染汉乌矛盾,煽动仇恨。

但……他尚未来得及开口。

营垒外围,就出现了骚乱。

几个骑兵,慌不择路的冲进了营垒的关卡里。

“怎么回事?”独孤安冷着脸问道。

左右互相看了看,然后就有人前去打探,片刻那人便回来报告说:“大人,是当屠带去的人回来……”

“怎么只有几个人?”独孤安立刻问道:“独孤当屠呢?”

内心之中,却已经泛起了危险的信号。

“当屠……”那人支支吾吾了好了一会,才答道:“不知……”

“不知?”独孤安冷着脸逼问:“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那几个都疯了!”

“他们满嘴胡言乱语,说什么遇到了魔鬼,甚至是神明……独孤当屠的一百骑,已然被那魔鬼斩碎了……”

独孤安闻言,浑身剧震:“你再说一遍?”

“他们说,独孤当屠的一百骑,被一个魔鬼或者神明斩碎了……”

“魔鬼?神明?”独孤安仰起头来,满脸不可置信。

而左右更是惊惧万分。

神鬼之事,越是愚昧,越是崇信。

内迁的独孤氏族,虽然身处塞下,开始汉化。

但依然保留了许多过去的习俗与传统,对于神鬼虔信非常。

“将那几个人带来见我!”独孤安看到这个情况后,几乎是咆哮着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