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若是再听不懂顾仙佛话中深意,那脑子就不用在白起手下摸爬滚打数年了,当下春水面色凄苦,微微张嘴欲要说话,两行清泪却先流了下来。
顾仙佛不为所动,只是望着马车顶棚上贴的金饰悠悠道:“春水啊,本王不知道你是真的在玉门关过不下去了,还是认为跟着本王走能有更好的生活,你先不用解释,本王不想听也不感兴趣,因为本王知道,为了今晚,你肯定已经编好了无数套说辞,你是个聪明人,像白狐一样聪明,但是实力还不如白狐,白狐好歹还有尖牙利爪护卫自己,你有什么?你一无所有,在这个混账的世道,女子生得好看些,那就是罪孽,这一点儿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存在的,若是你再丑上三分,白起岂会把你掳到山上吃闲饭?”
春水面容暗淡地点点头,轻声说道:“爷所说得,分毫不差。”
顾仙佛笑了笑,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讲道:“现在你预感到你这只快要年老色衰的白狐要被恶人——姑且说是恶人——扒皮抽筋了,所以你慌了,想靠上本王,这点从你的角度出发,无可厚非,只是从本王角度出发,这便有些不讲道理了,本王虽然是一介藩王,但是身边的位置,还真是有限的,一个人挤进来,势必就要一个人出去,春水,你懂我的意思吗?”
春水抿了抿嘴唇,低声讲道:“婢子明白,爷的意思是您做上藩王的位子以后,可以与别人谈利益谈交情甚至谈生意,但唯独不会谈道德,您是坐在万人之上的少数人之一,而道德是维护天下万民的规矩,您自然不在此列,要想留到王爷身边,不能做一只吸血的藤蔓,要做一个能反哺回去的小树才可以,这样,王爷走得更远,我们这些抱大腿拍马屁的,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爷,婢子说得可对?”
顾仙佛心中一凛,但是表面上却含笑点头,道:“你说的话很对本王胃口,是谁教你的?”
春水摇摇头平静道:“回爷的话,玉门关的马贼大多数从来不认信义道德,脑子里想的都是明天吃什么劫了银子去哪里玩女人喝花酒,哪里会为婢子这一介玩物的前途操心,这些话是婢子自己个儿琢磨出来的,也您别不信,婢子脑袋是笨了点,但是婢子在琢磨上花的时间比旁人多一些,那么琢磨出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答案,也算是有可能的了。爷,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您肯与婢子讲这一些话,以后您会西凉婢子在玉门关,肯定再无相见之日了,但不论怎样,婢子心里,都会紧紧挂念着爷。”
顾仙佛皱眉,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他貌似随意问道:“春水,你家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被掳到这岭子上来。”
春水笑了笑,伸手把鬓角凌乱的青丝别到脑后,温婉笑道:“婢子家父是一介书生,只是认识几个大字却未有任何功名在身,过了而立之年后依旧一事无成,脾气越来越暴躁身体也越来越差,一日便烧了自己的圣贤书带着家里所有银两远走高飞了,娘亲带着我全国各地到处跑讨生活,来到这玉门关之时,娘亲病逝,我被人当做奴隶捉了去,几经周折便被卖到了岭子上,在岭子上一呆,便呆了这三四年。”
顾仙佛波澜不惊地听着春水娓娓道来,却发现春水右手已经不自觉地紧紧抓着裙摆。
说完这些以后,春水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着自己渺茫未来。
顾仙佛伸手拨开车窗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却仍旧听得津津有味地郑盈盈一眼,拿过一粒干果便朝郑盈盈掷了过去,无故遭受攻击的郑盈盈大怒,抬头欲骂却见到顾仙佛笑眯眯地表情,一瞬间她便气息软了三分,没好气道:“你扔我干嘛!”
顾仙佛笑眯眯道:“你方才偷听了这么久,说说你的看法。”
郑盈盈冷哼一声,也没否认自己偷听的事情,冷声道:“我认为你说的不对,你们杀白狐与白狐捕杀兔子可不是一件事儿,白狐捕杀兔子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活下去,而你们呢,你们杀白狐单纯是为了享受这种锦衣玉食的感觉,还大言不惭地给自己盖上一顶美丽是罪孽的帽子,真是可笑!”
顾仙佛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与春水谈了这么多这个素衣山少山主脑子竟然还是停留在刚刚开始的那个话题之上,当下他便对这个素衣山少山主有些同情,试探问道:“你娘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脑子有些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