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个人,能有选择的时候必然是趋利避害,只有到了实在真没得选的时候才会无视利弊。
刘彦是生长在物资社会的一员,本来是对人们追求财富没觉得什么不对,甚至很乐意看到他们去追逐财富。
汉帝国早期的那批元勋,大部分都是底层人物,要是想让他们去制定国策,其实真弄不出什么方案,能够重复前人的那些旧事重提已经算是了不起。
一些看清楚利弊的人,知道了做什么会得到什么恶果,可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方略献上,大多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进行委婉的劝谏。
还有那么一些人,看清楚利弊了,却是认为事情那么发展对自己和家族有利,既不进行劝谏,也不推波助澜。
绝对没有思想与价值观是一蹴而就的,莫不是经过智者的思考,提出相关的概念,让社会用漫长的时间进行淘汰和适应。
刘彦给当代汉人带去的思想很直接,汉人就该是独一无二的霸主种族,任何异族都该成为汉人崛起的养料。
历经了惨绝人伦悲痛的汉人,他们极度需要发泄,用鲜血来清洗曾经的软弱,用无数的尸骸来向世界证明自己又站到了巅峰。
因为大需要,尽管国内民生凋零,却是在刘彦旌旗的所指中,大军纵横披靡。
有功就需要酬谢,恢复了二十等军功爵就是一套酬谢的制度。
一无所有的人踏上战场,为君王效忠是应该的,没死的发现自己都没搞懂的情况下,竟是有了之前永远不敢想的财帛。立了功的人远远不止是得了财富,还有了社会地位,他们成了公士就想成为上造,既然上造都能获得,那么巴望一下簪袅也未尝不可,想的是爵位越高越高。
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应该得到的好日子,该是富足之家就奢靡活着,该顶着爵位受到尊重也觉得理所当然,就是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伦理纲常只是一个概括罢了,真不是那么简单。
五天伦;又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为五人伦。
忠、孝、悌、忍、信为处理人伦的规则。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仁、义、礼、智、信为五常。
看似腐朽,却是必不可少,缺了那些与禽兽不会有什么两样。
很多人是钱越来越多了,却没有了父子该有的感情,少了夫妻应有的温情,不见朋友该存在的友情。
为了一笔财货,红着眼子不认父,夫妻争离,朋友互相插肋,不能说不会发生,但绝对不应该是屡见不鲜。
争夺生存空间是应该的,可是对待异族不讲仁、义、礼、智、信,时间长了的话,会不会觉得对待谁都应该是那样?
刘彦近几天一直在思考,自己是提早结束了胡虏肆虐,又在自己的力主中打下了大片大片的疆土。仅是看这些的话,他会无比地为自己带来的变化感到骄傲。可是发现人们只认物质,而不再顾及其它,却是心脏一缩一缩,感到了恐惧。
如果只是升斗小民注重物质,那完全是应该的。他们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想着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一旦那些所谓的饱学之士也认为物质才是一切,眼红既得利益集团有一层官身,可以更加便利地予取予夺,放弃了自己的骄傲,丢下了矜持,那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并且是大问题!
“他们为朕敲响了警钟啊!”
刘彦没指名道姓,也不需要去说是谁。他之前其实多少是有些佩服那些人,别人都在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他们却是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骄傲,虽然偶尔会跳出来,但一个集体怎么可以没有发出辩驳的声音呢?
殿内的人先是一阵面面相觑,有些人露出了苦笑,有些人满脸困惑,就是没一个底下脑袋的人。
刘彦在看着满脸苦笑表情的桑虞,也在看各种表情的谢安、桓温和庾翼。
这些人并不是从底层爬上来,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锦衣玉食,懂的道理比谁都多,身上的牵绊也比谁都足。
一帮接受家天下教育的人,他们很乐意看到刘彦之前执行的某一些国策,其中就包括阶级明显化,以及允许各个家族外出创造收益。
哪怕是知道一些什么,比如中南半岛的各个家族为了一条有金沙河杀个血流成河,甚至是本家族直接参与了对金沙河的争夺,一切的厮杀仅限于那条河流,仇恨也止步于那里,到了另外的地方,他们该露出笑脸会笑得灿烂,面对面的时候就当没那么回事,甚至还能表现出无尽的友好。
之前刘彦就知道的,比如谢氏和庾氏为了争夺一个翡翠矿在密林杀得昏天暗地,桓氏与庾氏为了内陆一个煤矿同样是尸骸磊磊,谢氏与桓氏争夺一处有宝石矿岛屿搞了个血海滔滔。
没少死人,死的还是家臣部曲,但看过他们恶语相向吗?没有的。能看到的就是他们执礼甚恭和互相友好。哪怕是有了什么冲突,也绝对不是因为中南半岛发生的事情,是因为一些朝政有了不同意见。
他们杀来杀去能够得到那些矿产的所有权吗?并不能。仅仅是确认了发现方和探勘权,东西还是属于国家,然后国家确认开发的时候拥有一成的收益。
有权前往草原经营的人都是北方系,他们不会与南方系文雅许多,就是争夺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按理来说,刘彦看到勋贵暗地里打生打死应该很高兴,毕竟要是勋贵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对于君王来说才是坏事。
早些时候刘彦虽然没有多么高兴,可是杜宇勋贵为了追逐利益暗里地拼杀,得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制止,是嘴角泛起洞悉一切的笑容。
帝王心术在于平衡,要是能够做到最大的平衡便是一位明君,国家可能不会多么好,但也绝对烂不到哪去。
自古以来,越是高层就越是应该争斗得血淋淋,哪一天他们不争斗了对于百姓来说才是灾难。
所以了,刘彦不会去制止勋贵之间的争斗,对于他们上报的发现方和争取探勘权,只要是相关部门通过,就不会去进行干涉。
刘彦的底线是在本土,他们在外面杀来杀去死多少人无所谓,胆敢在本土搞死一个,会有人拿律法追究到底。
现在的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在国外想干什么,除了自己愿不愿意和良心过不过的去,真没什么能够阻止。反正是没有所谓的遵守法纪那个说法。
在外再是穷凶恶极的人,回到国内必须忍受约束,要不然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一点都不会少。
从元朔九年开始……应该说是自刘彦开放中南半岛,民间大批的人自己前去或成群结队而往,开始有人回国之后,真少不了是在外面横行惯了的人,以为回国了还不用顾忌什么,得到应该有的下场。
刘彦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哪怕对白种人殖民历史并不是那么熟悉,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在外面无恶不作的人回国会是什么模样。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有麻烦事,却是被惊讶得不轻,一切只因为汉人远比白皮肤系表现要好,那是从归国者犯罪比例得出的结论。
诸夏自古就有自己的道德体系,干什么都不会是那么的赤裸裸,有在外穷凶恶极到极致回国依然犯罪的人存在,但是大多数人在外面穷凶恶极回国了却能造福家乡。
真正开始恶化是外出赚血钱的成本降低,可能也是因为外出的人太多,哪怕是有律法约束,近年来显示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犯事的大多是身上没有爵位的人,有爵位的人只是其中的少数。
那是应该有的现象,有爵位在身,挣一级爵位不容易,想要快意恩仇需要考虑自己干了之后,那么辛苦才挣来爵位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