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辉戴着大盖帽,帽檐压得很低,虽然对面应该没几个人认识他,不过到底是从清国那边叛投过来的,熊辉下意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不打算和对方多照面,只是一味和其清点人数、交割俘虏。
由于清国方面带了上千名俘虏,东岸这边只有两百来人,不是很对等。因此东岸方又补了他们不少银钱,以便能够将所有人都能够赎回来。反正是朝鲜王国政府出的钱嘛(谁让他们被俘人数太多呢),无所谓了,银子又不能吃喝的,对辽东的鞑子来说除了能发一些积欠很久的军饷外也没多大的意义。
双方的交割一直到下午两三点钟才完成。东岸方面放下了财物,带着人一溜烟消失在了山间小道内。刘福全看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有心下令追击,想了想还是颓然放弃了。按照双方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交割俘虏完成之后一天内,是不能随意厮杀的,刘福全没胆子破坏这个潜规则,因此只能咽下了这口气,下令己方也转身撤退,并于第二天返回了凤凰城,向崇年复命。
因为多年以来屡立战功,崇年这个历史上籍籍无名的家伙现在已经爬上了凤凰城八旗协领的高位,总领城内外满蒙汉八旗一千余人、绿营两千余人、新军两千余人(含炮队、马队),可谓是位高权重,让刘福全这个仍然在绿营把总位置上挣扎的家伙羡慕不已:到底是满洲大爷,一旦被哪个贵人赏识了,这连升几级简直就如同儿戏一般。
崇年见到刘福全后,详细询问了他交换俘虏过程的细节,最后才长叹一声,说道:“过几天恐怕你又得跑一趟了,昨晚一支车队在山里被黄衣贼马队劫了,一个人都没回来。你后面带人去一下东沟堡那边,和黄衣贼的人通个气,看看有没有人活下来。如果有的话,问清楚名字,全赎了。这次失陷的全是关内来的大爷,虽然厮杀不咋滴,但家里都有些拐着弯的关系,我也没法,不能不关照一下。”
刘福全听了心里暗爽,合着这是关内过来抢功劳的二世祖们被黄衣贼马队给伏击了。嘿嘿,让你们这帮孙子麻痹大意,以为黄衣贼是当初那软泥般的关宁军么?不过,刘福全这时也有些感觉不对味,这黄衣贼可以啊,被康亲王统率的大军围攻三年了,宽甸县城一度都差点被攻破,这会不急着整顿后方,哪来的本事出来骚扰埋伏呢?难道又有新锐兵马到来?
“这阵子你不在城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大军还未完全撤走呢,黄衣贼就出动了一两千人马,在外面四处袭扰,杀伤我人丁、毁坏我田地、焚毁我村落,其意不问可知。我也曾派人去围堵这股黄衣贼,奈何其踪影难觅,行军极速,始终无法正面拦住,可恨啊。”崇年与刘福全也是老相识了,有些事自然不用隐瞒,因此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言语中颇多无奈。
其实,他没有提到的是,一支规模在五百人上下的绿营队伍曾经在山里堵到过这支东岸军队。当时东岸军队只有清军一半(一个步兵连240人),结果这些人下马步战,用凌厉的排枪射击将清军打了个抱头鼠窜。当是时也,野外突然遭遇的双方相距不过百余步,清军以为自己处于东岸人的火枪射程之外,自以为得计,结果被下马列阵射击的东岸火枪手给打成了马蜂窝,一下子就惊退了。
逃回来的军官向崇年汇报时说了此事,结果被崇年认为是狡辩,当场就下令斩了。然后一一询问下面其他人,大家众口一词,这才意识到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而这个认知对崇年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耗,一个让他这几天都心神不宁的噩耗:当初镇江堡(即丹东县)丢失时,那支身穿蓝衣的东岸军队就给清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不但炮打得准,火枪射程也较远,且枪枪咬肉,精准得很,让人胆寒不已。好在后来他们消失了很久,让清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时隔数年,他们又出现了,下一步难道是要直接攻凤凰城了吗?
惊慌失措之下,崇年也来不及找人核实了,立刻找来两名信得过的老兄弟,让他们即刻快马前往盛京,将这些情况报告给康亲王,就说“蓝衣贼”又回来了,需小心谨慎对待。与此同时,他也连夜审查了凤凰城内外防务情况,点检了一下各营兵马和器械,心里面对能否守好城池委实没有太多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