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五席,原则上是六十万元认购一席,以筹集三百万元的铁路建设资金。鄞县的刘司令给我交过底了,可以给我们行会两个席位,这就是一百二十万元的认购额了。嗯,可以个人出资认购,也可以以行会的名义出资认购。”丁济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铁路修建总有个过程,不会一下子让我们拿出这么多钱的,大概只要在三到四年的时间内拿出这笔钱来就行了,这样压力就小多了。”
丁济的这话让众人稍稍冷静了一下。一百二十万元的现金,即便分到四年时间内,一年也要拿出三十万元的样子。要知道,这层楼上超过一半人的身家还没三十万元呢,这绝对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天文数字!在前明的时候,几十万两银子即便在江南也已经是了不得的超级富豪了,这会过去了几十年,宁波虽然流入了不少白银,货币比起明末的实际价值有些贬值,但三十万元真的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如此说来的话,那么也就只有合股出钱,以行会的名义认购席位了,这是唯一的办法。至于说放弃认购这种事情,先不说这铁路肯定盈利,回本应该不是问题,单就说一旦行会成功地认购了席位,进入董事会,那么未来必然会在铁路运输上有自己的发言权。到了那时候,运谁的东西,不运谁的东西,先运谁的东西,后运谁的东西,就都有了可操作的空间!而如果你放弃了这次机会,让别人筹集到钱款成功进入了董事会,那么日后当你需要用到铁路运输货物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受到别人摆布了,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得不防。
所以,认购上定铁路董事会席位的事情,既能获得日后的长期分红,也能在货物运输上获取额外的利益,同时更能为自己谋求一个更体面的社会地位和更高的影响力(这一点尤其重要),故已经事成必然,方式大概也无外乎就是大家一起筹钱,然后以行会的名义进入董事会,谋取两个分董席位。至于这两个席位由谁去代表,这就要看他们内部协商得怎么样了,估计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比谁钱多。
而东岸商人们的这种做派,其实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经过之前几十年的积累后,现在他们越来越倾向于在政治上为自己寻找一个靠山,或者干脆就是自己进入体制,保证自己财产安全的同时,也可以为自己的商业帝国谋取更大的利益。就像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缺啥补啥一样,商人们有钱但缺乏政治权力,于是便开始在这方面动脑筋,他们前面支持、赞助有前途的学生,期望他日后进入体制步步高升,后面也有与政坛新锐联姻结亲,同样是为了增加在政治方面的发言权,现在更是打算通过上定铁路的时候直接进入体制,并期望通过铁路这种划时代的物事结识更多的大人物。
毕竟,他们都有万贯家财,生意大多也都稳定了下来,可以说衣食无忧,很多人日子过得不一定比东岸本土执委会主席差,但却没有主席的权力,这如何能不让人神伤呢?这次上定铁路修建筹款的事情,就是一个绝好的增加他们商人集团发言权和影响力的机会,谁若是放弃那可就真是傻子了!
不就是一百二十万元的现金么?一年也就出个三四十万罢了,行会这么多成员呢,一人出个万儿八千就差不多筹齐了,跟玩一样,多大个事啊!
“呀,丁会长来了,快请坐。”今天的定海县德顺昌茶馆内,高朋满座,不但府城鄞县及本地定海的商人来了不少,就连远一点的奉化、上虞、天台、宁海等地的商人也来了一堆,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宁波对外贸易商人行会的会员,而他们的会长则是大名鼎鼎的前仆从军第十师师长丁济。
丁济今年也五十来岁了,自从那年公开登报,宣布从第十师师长的位置上下野之后,丁某人的身体就像吹气球一样股了起来。到现在,他体重已经接近两百斤,端地是一副财大气粗、心宽体胖的富家翁模样。
作为宁波本地商人集团与上层军政系统之间天然的传话人,在宁波经营着多项产业的丁某人被会员们一致推选为会长并担任至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南方开拓队需要一个能够在商人群体中做工作的人,而商人集团也需要一个能够在上层那里说得上话的人,而丁济这么一个前仆从军师长、现商人,就是一个非常符合各方需要的角色了,因此他稳坐行会会长这么多年,无人能够取代。
今天各县的会员不敢说全部,但三分之二以上都来到了德顺昌茶馆这个老据点,并且包下了整整一层作为谈话之所,说起来也是丁济出面召集的。原因嘛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政府想要修上定铁路了,召集大伙一起研究下费用问题。
其实,费用问题该怎么“研究”大家都很清楚,无非是按照各人名下的财产及各自地位来派捐罢了。当然每个人的财产不可能都露在明面上,肯定有所隐匿,但说实话比后世某些交叉持股、神神秘秘的公司好多了。这个年代,某个行栈是谁的那就是谁的,某家店铺是谁的那也就是谁的,基本上可以盘个大概。
比如丁济丁员外,他在定海县城内经营着一家油铺、一家布庄、一家南洋特产商店及一间绸缎工坊,在港口商业区有一家专门经营盐的行栈,在鄞县慈溪江边也有一家水力驱动的半机械化碾米厂,同时还入股了余姚县的一家茶场,占有一半股份。
这些生意,除了那家绸缎工坊之外,其余生意看似比较杂乱,但都是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的,也是可以估值估出来的。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且因为传统文化的关系,即便某家将大量资产分到各个家族成员名下,一般情况下也仍然会视这些都是家族族长名下的资产,即股份是谁的那是法律上的事情,东岸政府筹款时只管这些工坊、铺子的实际控制人是谁,至于你们内部怎么协商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只要收到足够的钱就行了。
因此,在东岸这种社会背景下,搞复杂的股权架构隐藏自己纯属多此一举,还不如老老实实做生意,专注于自家的主营业务呢。政府给商人们创造了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宽松的政治环境和商业环境,让大家都可以发挥自己最大的主观能动性来创造利润,那么这样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至于说要收点钱,莫说这钱是用来修铁路的,就是拿来花天酒地也不能不给啊。哪朝哪代的当官的不问他们这些商人要钱?早就他娘的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