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国军队在柳州府又发动了一次大规模战役,歼灭了两万余明军,柳州大局已定。而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月前的消息了,这帮人进兵的脚步可真够快的。明庭在桂林、柳州连续损兵折将,广西能战的兵马已去大半,接下来难啃的骨头似乎就只剩下南宁府一地了。顺国控制广西的局面,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啊。”副排长是一个从军多年的老士官了,在排里地位极高,因此这会也坐在了排长旁边,要了一碗米粉吃了起来。
“可不是么。主力一失,剩下靠什么抵抗?我看啊,剩下的明军也就只能龟缩在南宁周边做最后一搏了,听天由命的意味很浓。”排长一边吃着石螺,一边笑着说道:“这不,营长都带着主力西去浔州府了。武靖州刚刚被打下,夏俊波那个无能之辈,屁股低下的椅子还没做热呢,就被反扑的明军给赶羊一样地赶了出去,连带着那新招的一千多保安团士兵也一哄而散。汤营长十分头疼,不得已抽调了一个步兵连和两个炮兵排去收拢溃兵,徐图反攻。不过这样一来,围攻州城桂平县的行动又要被推迟了,头疼啊。”
“听说这次反扑武靖州的明军部队其实已经被顺国收编?”副排长放下筷子,说道:“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这些个明军,能打的都被抽调到桂林、柳州送死去了,剩下的人浑浑噩噩的,根本没多少战斗意志。这次居然敢拼命反攻,许是受了顺国那边的什么许诺吧,不然哪会这么凶狠。那些个蛮子,我呸,真是不知死活,等我们腾出手来,一个个收拾掉。”
“跟那些人置气干啥?吃饭吃饭。”排长扒拉了一些石螺给自己的老伙计,然后点了根烟,一边惬意地吞云吐雾,一边说道:“前些天南边有信使借道前往梧州,我和那人随便聊了几句,得知南路军基本上已经控制廉州全府了。浙江新军第五师已经到了一半人,一下子就将廉高总兵那个怂货给吓回去了。他们那里兵力比较多,据说已经拼凑了一支部队北上,目前应该在围攻南宁府的横州城。一旦破了这里,离浔州府就已经不远了,而且沿途有河流,运输物资较为方面,进军的脚步应该不会慢的。我估计啊,最后也许我们还没解决浔州北边这一摊子事,他们就自己杀过来会师了。”
“这是好事!”副排长狠狠嘬了一口石螺,含糊不清地说道:“赶紧平了地方上的这些鸟人,然后我们好有时间整顿一下各县的保安团,他们实在是太差劲了,完全不能战的,就是不知道顺军给不给我们这个时间了,不过我对此还是比较乐观的,应该没问题。”
排长闻言也点了点头,以目前的速度,应该是差不多了,除非顺军突然放出王八之气,让地方上的明军在短时间内全数投降,然后反过来帮着他们对付东岸人。只是,顺军真的敢对东岸人动手吗?
“给我来碗石螺,味道不好不给钱。”藤县城外官道旁,一位穿着深蓝色陆军制服的东岸排长大手一扬,朝面前一家村野小店的老板喊道。
愁眉苦脸的老板听到这话就是一抖,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兵荒马乱的岁月,手里有刀枪的总爷是最不好惹的,吃饭不给钱那是常有的事,抢劫杀人也不在少数,老板家几代人经营这个小店,看惯了这条道上的风云变幻,因此乍一见到这些身穿蓝衣的“贼寇”就心里发憷,这会听到“不好吃不给钱”之后就更是沮丧了,因为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给钱吃白饭的暗语。
“叮当”一声,一枚浑圆的银币滚落在了老板身前的桌子上,他诧异地抬起了头,迎接他的是东岸军官那不屑的目光。
“居然看起来老子。俺是那种给不起钱吃饭的人么?”排长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拿衣袖擦了擦桌面,然后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去整菜,吃晚饭我还要赶路呢,妈的。”
小店老板如蒙大赦,立刻兴冲冲地跑回了后厨,与自家婆娘整治起了石螺。他觉得这次真是行了大运了,居然遇到这么傻的大头兵,看他样子还是个小军官呢,居然吃饭给钱,而且还出手大方,一给就是一块银元,真是祖坟冒了青烟,撞大运了。
老板当然知道这位总爷扔给他的银元是什么东西。藤县虽然地处偏僻的内陆地区,但也不是没有东岸银元流入。事实上这些由本地商人从广东带回的银币数量还颇多,深受大多数人的喜爱,其成色足,外形美观,不缺斤少两(边上的花纹磨掉可能会被拒收),方便交易和兑换,因此虽然一元面值的东岸银币其重量略小于一两白银,但很多人仍然愿意将其作为一两白银来使用,这就是信誉溢价了。
这次东岸大军进(入)军(侵)廉、梧等府,同样也带来了大量的银元。他们总要在地方上采买粮草、牲畜、药材及其他物资的,这些不可能全从后方运来,也没必要,因此客观上也繁荣了地方经济。就这一点来说,东岸人比起曾在桂北的全州、桂林等地大肆征调(劫掠)军粮的大顺军队,确实要好上不少了,至少他们是拿出了真金白银来采购的,虽然强占民财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生,但整体比顺国军队要好太多了,这让广西的一些地方士绅观感颇为复杂——他们并不喜欢东岸人,但东岸军队的表现却更接近“王师”的标准,真是徒唤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