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北满格局(三)
邵汝杰回到了自己位于海参崴的别墅内。
这座别墅位于金角半岛南端,坐北朝南,三侧面向大海。附近的海水十分清澈,每当太阳升起,海面上渔帆点点时,邵汝杰总喜欢打开阳台,坐在上面泡一杯咖啡,一边欣赏着无边美景,一边阅读各种喜爱的书籍。
别墅门前有一条私人修建的小路,小路两旁移栽着许多花卉和果树。闲暇时分,邵汝杰会在这条海滨小路上骑马奔驰,有时也在这里散步,兼听取下属们的工作汇报,这是他喜欢的工作方式。
小路的尽头修建着一个漂亮的中式亭子,亭子前有一条小小的木质栈桥,可以停船,也可以坐在这里钓鱼,随随便便就消磨掉一下午的时光。
别墅后面有一小片树林,树林连接到远处更大的森林,里面生活着不少的动物。有些时候邵汝杰也会在别墅警卫们的伴随下,深入那片森林,体验一下打猎的乐趣。不过随着城市开发的加速,这片森林估计也会慢慢砍伐殆尽,取而代之的事各种供人使用的建筑物。有些时候邵汝杰都打算向市政当局申请出钱买下那片森林了,但一来资金有些不足,另外也过于扎眼,因此只能作罢了。
别墅占地面积很大,目前除邵汝杰之外,还有包括警卫、厨师、马夫、仆人在内的十余人,多是来自南方宁绍地区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只有几名警卫是从日本招募来的浪人或野武士,熟人介绍的,职业操守还算不错,对主家比较忠心。
看得出来,维持这么一个摊子需要不菲的资金,一般人是很难承受的。不过对于出身邵氏的邵汝杰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现在是邵氏家族在远东的代理人,台湾银行董事,负责代行邵氏家族持有的那15股份的权利。
他的父亲邵正光是东岸著名的艺术品投资人,在诸多大城市经营着规模不小的画廊、拍卖行、古董商店、典当行等商业企业,身家不菲。他的伯父邵耀光是新华夏开拓队队长,且即将被补选入中央执委会,成为权力金字塔顶层的几位成员之一。
这么显赫的家世,很显然足以支持他在远东做任何事情。在海参崴购地建别墅算什么,养一支小规模的警备队都足够了。除此之外,抛开他的家世,他本人也是台湾银行的高管,现在全面负责满蒙、黑水两大地区的日常经营事务,光工资就超过一千元,另外还有诸多的奖励、业务提成等等(其实最大的收入就是业务提成),收入那是极高的,养这么些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更别说台湾银行还会为其报销一部分开销了,生活那叫一个美滋滋。
今天邵汝杰刚刚在城内参加了一场宴会。宴会是由海参崴的宁波商会举办的,这些人里面颇有一些财雄势大的主,能量不小,就连贵为台湾银行高管的邵汝杰也不敢过于轻视。他曾经记得,当年陆小峰陆队长想从朝鲜紧急进口一批粮食用到北面新占领的地区赈济,奈何一时弄不到钱,就找宁波商会借贷,结果这些人一晚上就筹集了超过十万元的现金,让人瞠目结舌。
值得一提的是,海参崴的这个商会前面虽然冠以了宁波二字,但其实他们与南方宁波本地的商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和睦。究其原因,大概是由于商会的几位主要创办者当年在宁波本地颇受排挤,以至于不得不远渡重洋到满蒙做生意的缘故。好在满蒙地大物博,资源丰富,这批商人也很精明能干,很快便通过对外贸易攒起了不菲的身家,然后将还在南方的本家子弟都陆续接了过来,就此扎下了根。
现在满蒙大地上的宁波商人,主要集中在三个地方。其一是庙街,这是满蒙最早发展起来的一批城市,也是早期唯一的对外出海口,商业比较繁荣,各色货物都在此汇集,因此很多宁波商人选择在此定居,经营着皮货、珍珠、木材、药材、粮食和海产品生意。其二是雅克萨,因为与俄罗斯议和通商的缘故,大批宁波商人入驻此地,然后前往买卖城进行贸易,迅速累积起了巨额财富。
这第三个宁波商人聚聚的地方,自然就是这钦定为满蒙统治中心的城市海参崴了。这里是一个天然良港,天生就适合远洋贸易,且腹地已经被陆续征服,资源也比较丰富,地理上又靠近朝鲜、日本,位置相当不错,因此发展得比较迅速,分流了很大一批原本在庙街、伯力、哈尔滨等地做生意的商人来此定居,渐渐成了东北亚地区冉冉升起的一颗商业新星。
当然宁波商人在海参崴还不算最有名的。因为地理上的缘故,这里更常见的是来烟台的山东商人,只不过这些人的财富总额不够大,整体实力略显不足罢了,但就人数和影响力而言,他们却是要更胜一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无论是宁波商人还是登莱商人,在这满蒙大地上碰到台湾银行都得靠边站。要知道,这家大型辛迪加企业在满蒙早期开拓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介入了其中,当年借钱、借粮、借船乃至借人给满蒙地方政府的事情不要太多,所以现在独占满蒙贸易的鳌头也就可以理解了。也就是说,这里的任何商人若想发展得好的话,都必须和台湾银行打好关系,而这也是此番宁波商人宴请邵汝杰的重要原因之一,拍马屁嘛!
邵汝杰此番也比较满意。参加宴会的宁波商人已经一致同意,今后会把贸易往来的货款陆续转移到台湾银行内,这无疑是很大的一笔钱了。虽然此举很可能会得罪西北垦殖银行这种大银行,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管不了太多了,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当年西北垦殖银行在库页岛是如何筑起壁垒挡住台湾银行开展业务的,邵汝杰可是听前辈们说过好多次了。这次拉海参崴宁波商会的账款,就当是小小地报复一下吧。
宴会另外一个给他深刻印象的,是这些商人们的见识。邵汝杰来远东不过两年时间多时间,且之前一直在热兰遮堡工作,整日接触的不是公司内部人士,便是荷兰红毛,即便几次秘密出差前往台湾岛北部的郑氏垦殖区,也是急急忙忙而去,又匆匆忙忙而返,因此与这个年代远东本地人的接触还不够深入。
去年调到海参崴港常驻后,他一半精力花在修建别墅庄园上,一半精力放在如何与政府打点关系上,这次出席宴会,严格说起来还是第一次纯私人性质的宴会呢。所以,当与会众人酒过三巡,大谈特谈朝鲜怎样,日本如何,红毛商人如何奸诈,葡萄牙商人又如何抠门时,邵汝杰就有些动容了。甚至当其中几个谈起在吕宋的见闻时,邵汝杰直接表示了佩服,同时心里也在感慨:东岸在远东经营数十年,或明或暗带来的变化确实是相当之大了。现在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习惯了航海,习惯了海洋贸易,习惯了来自外海的见闻及特产,这其实是一个观念的刷新及改变的过程。
毫无疑问,只有这样观念的刷新及改变多了,与海外的交流更密切了,人们才能真正地具有国际视野,才能真正地认识到别人的有点和长处,才能真正地与外界进行文化交融,取长补短,更进一步。邵汝杰不清楚顺国、清国那边的情况如何,但他认为应该也是具备一些有一定海外见识的人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受到官府的看重,倚为座上宾。而随着海外商品、文化和技术的不断涌入,中国大地的知识分子会走向何处,他们会怎么做,确实是一件很值得研究的事情。
回到别墅后,仆人来到书房向他汇报,几位来自日本的客人已经在客厅等候了。邵汝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也不急着去见客,而是让人上了一壶茶,一边静静品着,一边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