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完颜宗贤听说此事,当即派人前往城东通知完颜宗望,以求完颜阿骨打给出一个调子。两国交兵之际,用什么态度来对待第三国,这不是他一个文臣武将可以敲定的事件,这事儿必须要由皇帝拍板。
在派人通知完颜宗望的同时,他命令手下快马赶奔南方,询问对方的来意,以便自己做出相应的准备。
在他的认知里,大宋只能是理论上的友军,但是理论上的友军毕竟不是结过盟的盟军,在派人前去沟通的同时,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命令所有骑兵上马列阵,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以防御阵型迎向南方,以免遭遇不测。
他亲自策马来到金军阵列的最南端,却看见了令他胆寒的一幕,自己派去的那名懂得汉语的使者还没有驰到对方人马的一百步之内,便已滚落马鞍,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中箭了。
随后他听到对方人马中有一个人在说话,声音并不如何震耳欲聋,却可传达数里之遥,语气也并不多么严厉,但是内容听起来极其刺耳: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个规矩我懂。但是这个规矩对你们金国人不适用!你们也不用派人来问,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们,老子就是来杀你们金国人的,见一个杀一个!先杀完颜宗望,再杀完颜宗弼,最后是完颜阿骨打,一个都跑不了!”
完颜宗贤是女真族中为数不多的汉语通,不然他也不可能懂得那么多军事上的谋略,听了这话,立时傻眼,这支大宋军队能否打得过己方的四万骑兵先不说,只说来人居然是敌非友,完颜宗望那一万骑兵为何会把他们放过来?
但是此时再考虑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了,立即喝道:“轻骑兵,准备冲锋!”
燕京城头,耶律延禧也听见了这个宋人说的话,顿时狂喜道;“怎么样?朕就说宋国会派人来支援大辽吧,怎么样?朕的判断怎么样?”
耶律大石和兀颜光就不禁面面相觑,均有被皇帝打脸的感觉。
兀颜光想的是:这宋国人是不是疯子?这时候来救辽国,对你有什么好处?
耶律大石想的却是:这声音听起来如此耳熟,莫不是白胜那厮?可是那厮不是已经死在陷空岛了么?只不过不管说话的宋人是不是白胜,这份浑厚的内力都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
隔着金军大营,隔着金辽两军之间的空地,隔着两里长的太乙混天象阵,顶着风把声音送到燕京城头,这……这是内力能够办到的事情么?如果是,世上怎么会有人拥有如此浑厚的内力?
像耶律延禧这样长期身居高位、主宰着他人的生杀予夺的人物,总不免会缺乏一些应有的自知之明。
没错,在辽国被金国逼得走投无路之前,他这边打个喷嚏,赵宋皇帝都要吓得抖三抖,但那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他却还沉浸在从前的威风之中,就难免会做出不切实际的判断。
他觉得既然从南面来了兵马引起金军的动作,那就一定是宋国来支援辽国了,他甚至都没有计算萧龙出发的时间,这个时间能否到达宋朝的都城汴梁,就产生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真把赵佶当成他亲儿子来想象了,嗯,亲爹有难,亲儿子提前就想到了,急亲爹之所急,想亲爹之所想,所以派了大军来救亲爹。这可能么?
相比之下,不论是耶律大石还是兀颜光都不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但是他们却又想不通除了大宋兵马之外还会有谁在这个情况下威胁金军的大营,总之耶律延禧是皇帝,他们只是臣子,纵然对皇帝的判断不以为然,也只能在心里憋着,只能拭目以待,看看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要金军跟南来的部队磕上了,就不难探知来者是谁。就按照萧龙出城时选择的路线,辽军的斥候可以从燕京西南部的山林中绕行到金营的南面,去亲眼目睹这场有可能发生的战斗,而后便能把真实的情况反映回来。
“再探!”兀颜光只回了俩字,就把两名传令兵屏退。
转过身来面对天祚帝躬身请示:“陛下,既然有了这等意外情况,末将以为……咱们的劫营计划应该缓一缓,一切都需等到弄清楚南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才好计议。”
耶律大石立即表示赞成,“兀颜师兄言之有理,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来者并非女真的敌人,而是他们的同党呢?两者合兵一处,我们再去偷袭就未必能够成功了。”
耶律大石这是站在世态炎凉的角度来分析的,他认为如果来者是大宋军队,那么大宋军队肯定是落井下石来的,这个时候来帮辽国?你当大宋那帮人都是傻子?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只能让事实来打皇帝的脸。
与此同时,在金军大营里,完颜宗贤正在组织兵马严阵以待。
因为他悄悄派人给完颜宗望送去了消息,白天这场大败当然瞒不过皇帝完颜阿骨打。阿骨打因此雷霆震怒,下午的时候就派人过来把完颜宗翰叫到城东去述职了,与完颜宗翰一起去的,还有重伤垂危的完颜突合速。
完颜突合速是被士兵抬着去城东的。白天里他刚刚逃出辽军的旗海便已不支倒地,正好赶上完颜宗翰死活不听完颜宗贤的劝告,率领着剩下的四万骑兵想要进入辽军旗阵增援之前那一万轻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