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两位新晋的起居郎起了个大早,来到主宅卧房当差时,却见房门早已敞开,大将军竟已起了,正在观书。
“拜见大将军。”
听见动静,刘恒侧目瞥了眼,但见张贺和“刘能”正朝他行礼。看样子张贺没有发现新同僚早已换了个人的事情,犹自紧张,另一边“刘能”神情举止显然很不自然,头垂得极低,没让刘恒看到他的表情。
“都起身吧。”
刘恒淡淡说了一句。
“没想到大将军竟起得这么早,明日我等定当尽早起来……”
张贺谢过起身,满是忐忑地道,谁想话没说完就被刘恒打断,“你们该什么时候当差就什么时候当差,不必在意这些东西。”
“是是是。”张贺赶忙应是,摸不清刘恒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心下暗暗叫苦,只能暗中告诉自己,明日一定要更早起才行,“大将军今早想用点什么?”
这是昨天江执事叮咛过二人的事宜,刘恒自然也知道,闻言一挥袖,“此事不急,倒是昨夜里想起许多往事,颇多感慨,想看看诸位故人。劳烦你们跑一趟,把当年与我同生共死过的同袍都唤来,就说我欲宴请他们,共叙旧情。”
张贺不明缘故,也不多问,抱拳应是便要领命而去,刘衡则显然大吃一惊。昨夜回去后他反复回想,总算隐隐察觉到自己平日好像的确忽略了一些东西,然而他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自忖换做自己要处置,必定会一个个找机会单独叫来,隐晦提醒,也好帮他们矫正错误。
他相信自己的处置方法如和风细雨,才是当前最佳的办法,想着刘恒也会类似处置,谁想今早一来,刘恒就来了这么大的手笔!
这岂非把矛盾摆到台面上,彻底激化了,何等不智!
“我还当你能想出什么妙招,敢情还是只会原来大老粗的那套!你真真不知道,如今十日城早就不是你认识那个十日城了,其中复杂纠葛,岂是你硬来那套所能起效的?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衡真真急了眼,顾不得置气,急声道:“此事……还请大,大将军三思!”
这“大将军”二字,他向来只从别人口中听闻,如今自己开口,怎么说怎么别扭,当下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怎能由得他胡来?
刘恒平静瞥他一眼,“听命行事。”
“此事万万不可!”
刘衡太急,让张贺都感到了古怪,频频瞥向他,他犹自努力劝解,“如今局势复杂至极,绝非……”
“没听到我说的吗?”刘恒淡淡打断,“听命行事。”
如是重复两遍,刘衡终是没办法再劝了,只能咬牙低头,“是。”
他心里怒骂不已,奈何如今“大将军”已不是自己,大权也早不在手上,对方如此一意孤行,他又能奈如何?
独有在心里暗暗恼恨,“也罢!反正人人都说这是你昔年打下的家业,如今便是全葬送到你手上,正好落得干干净净,到时候……”
他面带怒色,大步离去,闹得张贺战战兢兢,浑然不知发生何事,连连抱拳为礼,倒退而出。
过去一个时辰,两个引起全城上下暗流汹涌的起居郎才回府复命,刘恒听到他们回禀,人人都已接到请柬,这才悠然起身,“张贺,吩咐膳房备宴,午时开宴……备足双份吧,说不定还要留下来吃晚饭呢。”
张贺领命,颇有受到重用的激动,匆匆离去。
“带我去待客堂吧。”
刘恒略整戎装,负手而出。待到无人处,刘衡似是又忍不住,满脸激愤想说什么,结果话还没出口,刘恒倒当先道:“今日一宴,你就老老实实做个起居郎,多看多听多想少说,这三多一少,务必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