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神鬼灯笼中,汹涌而出的九幽冥火灼伤了他的眼。
而他,一剑刺穿了白仲咽喉。
两败俱伤,本是生死局。
好在最后,即将同归于尽时。
两人颇有默契的及时停了手,相约十年之后再战。
那是独孤吟这一生当中最为狼狈的一次,拄着铁剑跌跌撞撞在黑暗中前行,不知身后是否还有那心想他死的北域宗派界高手在暗暗追踪而来。
最后,他力竭昏倒在那株桃树下。
再次清醒时,却是躺在屋里床榻上,身上盖着的被褥有好闻的桃花香。
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摸那寸不离身的铁剑,可不小心却抓着了一只纤弱无骨的小手。
视力尚未恢复,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张红透的脸。
冷若如他,就算再不通男女之事,也是知晓自己方才那无心之举却有轻薄之意。
往后小半年时间,他便是在这里,在这间院子中安顿下来。
虽离着北凉城不远,可就是不愿回家。
一百多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可却是这些年中最为宁静的时光。
没有杀戮,只有桃花酒和她。
那一年,他听她说,这桃花比起往年来开的不是最好,可酿的酒却是最甜。
所以当要离开时,除了那柄半年未曾出鞘的铁剑外,还带走了一壶桃花酿。
也是在那一天,从未醉过,也绝不允许自己会醉的血罗刹,却难得醉了。
酩酊大醉后,留下书信一封。
如同初来时一般,走得踉踉跄跄离开了苍月村。
却没想到,那封信,她保存至今。
如今,他回来了,带着忐忑还有不安,在赴那必死之约前。
前些时日便已是知晓,那北秦的小杀神破关而出。
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大机缘,出关之时已然碎丹成婴入王侯。
轻声一叹,不得不承认,比起白仲来。
十年前他略有不如,十年之后更是如此了。
修为是,敢爱敢恨的性格还是。
这一回,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两人同归于尽。
若说舍不得的,除了北凉城中的父母,也就只有她了。
独孤吟轻声一叹,跃下桃树,渐行渐远。
院内,红袖姑娘似乎有感,推开窗去瞧,却只有月色静好。
自嘲的笑了笑,或许,那人再也不回来了。
盼望了多少次,又失望了多少次。
反反复复,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便那样过去。
每年桃花盛开时,红袖便会摘下桃花酿酒。
到了今日,那株老桃树下,足足埋了十坛桃花酿。
或许,明年会有第十一坛,十二坛,甚至更多。
想来,若是有朝一日那个拿铁剑最会伤人心的家伙回来。
这一回,应该是足够让他痛痛快快饮上一场了。
省的到时,如当初一般,偷偷拿了一瓶便悄悄溜走。
轻轻吹灭了桌前的红烛,她和衣而卧。
黑夜里,有一道流星划过。
那孤寂的背影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仰头看天,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然后,睁开眼有寒芒剑气闪动。
独孤家的男儿,当是如此。
铁剑不折,唯死战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