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歌声越来越低,直至细不可闻,抓着李逸航的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终于手掌一张,慢慢闭上了眼睛。歌声止歇,也停住了呼吸。
李逸航心中猛地一沉,赤赤生痛,怔怔瞧着刘若竹冰冷脸孔,又一个身边之人离己远去,当刘若竹说出最后的遗言时,他已经将她视为最可信赖的师姐。眼睁睁看着父母,三师伯,陈娟,小宝,郑安,乃至眼前的刘若竹,都是至亲至爱挚友,一个一个离开了他,刹时之间,他痛不欲生,全身犹如空了一般,只想也随他们而去。可是父母之仇未报,师伯之恨未雪,如何便能轻易言死?
华远的这一剑,将刘若竹肚子中尚未成形的小孩也一并杀死,造下的孽不可谓不深。他默然不语,抱着尸首旁良久不动。再抬头,月亮已下了西山,宋英却也没走,如泥雕木塑般站在边上,脸上竟挂了两道泪痕。
李逸航收拾心情,轻轻放下冰冷的尸首,起身找来大量干枝枯叶,后来想想单靠这些树枝,很难将刘若竹尸首烧成灰烬,便对宋英道:“宋姑娘,你既然不走,那麻烦你到镇上买些火油来好吗?”宋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林中寂静,悲风低鸣,树叶沙沙。
在等待当中,李逸航突然想起忘记叫宋英多买一个骨灰盅,算了,先用衣服包着,随后到镇上再买。到巳时二刻,宋英终于回来,除了一坛灯油,左手还多了一个瓦盅。
灯油洒下,火苗窜起。
将刘若竹尸首焚化装好骨灰之后,已然是下午,李逸航抱着骨灰盅对宋英道:”宋姑娘,你救了华远一命,将来你的一生必然也会如她一般为他所累。”说着拍了拍瓦盅。宋英怔怔一言不发,李逸航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径向江西进发。
到达罗云家后,先没进屋,而是让罗云和孙建腾偷偷把林菊叫到郊外,林菊见到李逸航,很是兴奋,问道:“逸航,你回来得正好,你嫂子快要生了。”李逸航叫道:“林师哥。”将刘若竹的骨灰盅塞在他手上,林菊问道:“怎还这么客气送礼物给我,这是什么好东西?”李逸航心下酸楚道:“你自己打开来看一看。”林菊如言打开,看到里面半坛白灰,一时还想不明白是什么,问道:“这是什么,白面?”
林菊从小生活在太白山上,下山后又一直在刘家生活,对民间的事了解得特别少,从没有见过这东西,却又那里会想得到竟会是七师妹的骨灰?李逸航听了哭笑不得,说道:“林师哥,你抱好了,我说给你听,可不要震惊失手打翻。”
林菊闻言当即双手紧抱,道:“好了,再大的震惊我也不会松手。”李逸航脸上神情严肃,看着林菊缓缓道:“这是一坛骨灰。”林菊吓了一跳,差点儿将手中的瓦盅扔掉,半晌后问道:“是谁的骨灰?”罗云孙建腾也很好奇,望着李逸航。
李逸航别个脸没有说话。林菊问:“是师父的骨灰,你回太白山了么?”李逸航摇了摇头。不是师父的骨灰,林菊那可猜不出了,他搔搔脑袋,说道:“逸航,我想不出,你告诉我罢。”
“是刘师姐的骨灰。”李逸航盯着林菊,生怕他失手掉落骨灰盅。
晴天霹雳,击在大师哥心中最柔软之处!
林菊闻言一呆,脸上一阵灰一阵白,顿觉整个世界死了一般,双腿无力,坐在河堤上。李逸航见他还能控制得住,当即放下心来,说道:“林师哥,刘师姐的死我本来不想对你说,但刘师姐临死时嘱托我,让我把她骨灰带给你,在那种境况下我不得不答应。”
林菊双眼空洞,犹如不闻,过了良久之后说道:“逸航,你做得对,她和我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你不带来给我,那便没有人照顾她了,她一个人会被别人欺负的,会被人欺负的。”神情无限落寞,语气悲痛声音沙哑。
李逸航和罗云都看到他眼眶中泪水在打转,抬起了头,不让泪水落下。
“要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罗云安慰他道。
林菊最终没有哭出来,他问:“若竹师妹是怎样死的?”李逸航道:“我说出来你可激动,是,是华远杀死她的。”
“什么,是华远杀死她的?”林菊闻言跳了起来,左手紧紧抱信骨灰盅叫道:“你说是华远那王八蛋杀了若竹?”
李逸航看着他近乎疯狂的样子道:“林师哥,你安静坐下来,我慢慢道与你听,等嫂子生下大胖儿子之后,咱们一块儿去找华远,为刘师姐报仇。”
林菊复坐下,听李逸航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最后道:“华远明知刘师姐有三个月的身孕,却仍然下得了狠手,一尸两命,把自己的孩子杀死在胎中,心肠不可谓不狠辣,咱们定不能放过他。”
听得李逸航说刘若竹临死前的话和唱的山歌,林菊双手紧紧抱住骨灰盅,再也忍不住,眼泪如雨涌出,往时在太白山上的一幕幕柔情蜜意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他们的笑声是那么爽朗,他们的笑容是那么甜蜜,就在他以为这就是美好生活时,华远来了,然后,然后,这一切都在改变,速度快得他接受不了,刘若竹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自己在那段时间生不如死,如不是留恋师徒之情,他早就会一死了之。往时华远与刘若竹是那样如胶如漆,从不分开,山盟海誓地老天荒,却怎能想到有朝一日反目成仇,华远会对这个曾经的恋人师姐下杀手?刘若竹在最后一刻醒悟,却来得太迟,终于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教人生死相许。”刘若竹死是死了,却是死在自己的爱人、孩子的父亲的手里。小河流水,载着林菊的眼泪,载着林菊的哀思,流向远方,遥远遥远的远方。淙淙水声,似乎是刘若竹在向林菊诉说着什么,林菊不由得呆了,两滴泪水落在罐上。
突然,林菊和李逸航耳边响起了歌声,是罗云在歌唱,曲调婉转悲哀,令得李逸航也不禁掉下眼泪,仔细听那歌词,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
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
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
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