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画中人

权倾南北 然籇 2303 字 2024-04-20

乐昌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把这一座山当成敌人的话,那么未来的生活将会多么艰难和沉重。

李荩忱永远都不是一个适合当做敌人的人。扪心自问,乐昌感觉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和李荩忱站在同样的水平线上。永远都是他的臂弯箍住自己,他的胸怀向着自己张开,而他的后背迎向风浪。

乐昌缓缓的转过身,紧接着看到自己床头的那一幅画。

一个公主的寝室床头挂着一名将军的画像,恐怕谁见到了都会感到诧异,可是乐昌的床头确确实实如此。

这身披衣甲的年轻小将就在乐昌的面前勒住战马,战马嘶鸣、人立而起,雪白色的战马沾染了鲜血,他的衣甲也有些残破,而他手中的枪上反射着阳光,依旧无所畏惧的向着敌人。

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一般。

这是乐昌亲手画的李荩忱,一改她作画一向的江南烟雨、小桥流水的风情,这浴血厮杀、衣甲残破的年轻将领,却处处都透露着果敢杀伐之气,似乎千军万马都没有办法阻拦他的前进。

这么一幅画挂在墙上,和旁边的泼墨山水画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平添几分肃杀之气。可是就是这样的画卷,却挂在了距离主人床头最近的地方,让主人在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这幅画和画上的人。

在画的旁边赫然题写着: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首诗是李荩忱夹在信里送给乐昌的,乐昌原原本本的誊写在了这幅画的旁边,女孩的字迹当然不可能有如李荩忱那样龙飞凤舞、铁钩银划,但是自带着一种温柔转折之中的倔强。

至于这幅画,自不用说,画的自然也是李荩忱。

乐昌缓缓的走到了李荩忱的画像旁边,轻轻伸出手想要抚摸这自己已经不知道抚摸了千百次的画像。

对于陈顼来说,女儿的幸福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是她嫁给李荩忱,也完全可以不考虑这些。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乐昌嫁给李荩忱之后就是李家的人,这大陈如何,这朝廷如何,按理说和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联系。可是偏偏她是大陈的公主,是陈顼的几个女儿之中最聪明的、最善解人意却也是最倔强的一个,而偏偏那个男人是未来大陈最大的威胁之一,所以他们之间的爱情注定不可能平淡和充满喜乐。

可是如果想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去完成陈顼安抚李荩忱的任务,无论从哪里考虑乐昌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陈顼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别无他法。

良久之后,乐昌低下头,声音也变得平缓,没有任何的起伏:“身为大陈公主,女儿早就已经有所准备,还请父皇放心,尽管颁布旨意,只要儿臣一息尚存,会竭尽全力保全我大陈血脉。”

陈顼低低的叹息一声,摆了摆手:“乐儿,你先退下吧。”

乐昌站起来,毕恭毕敬的一拱手,缓缓退步。

陈顼看看乐昌逐步后退的身影,双手紧紧抓住被褥,尽力让自己不至于哭出声音来。

从当初文帝时期开始,陈顼戎马倥偬大半辈子,到头来面对李荩忱这么一个年轻人却无计可施,只能渴望高官厚禄能够束缚住李荩忱,甚至这还不够,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都要交给李荩忱,陈顼心中可以说有一块石头堵在那里,难受万分。

别的陈顼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乐昌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掌上明珠,对他最是孝顺,也是陈顼最喜爱的孩儿,否则当初陈顼也不会许下让乐昌自己挑选一个如意郎君的承诺。现在陈顼为了这江山社稷甚至连这个承诺都没有办法遵守,只能将这陈氏天下的未来寄托在女儿的身上,用乐昌的幸福换来陈氏江山有可能的安稳。

想到这里陈顼就觉得自己无能。

努力了大半辈子,什么阴狠残忍的手段都使出来过,什么狡诈难缠的对手都见识过,可是到头来人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却甚至连自己的掌上明珠都没有办法守护。

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皇帝,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