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大口喘着粗气,感觉额头、两鬓还有脸上全是汗,身上也是湿漉漉的,可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状况差不多。他想说话,但嘴巴是麻木的,用尽力气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勉强点头示意。好在身旁这位不知名的士官算是比较有胆识的,他不断观察周围的战斗形势,将情况说给魏斯听。依靠他斯开辟出的安全通道,那些原先被困在战俘营里的联邦军官兵,大多数顺利穿过雷区,跑得快的已经在陆战兵的指引下奔向己方着陆舰艇了,跑得慢的则被诺曼战车的扫射阻截在了战俘营旁边的开阔地带。
缓了一会儿,魏斯干涩的喉咙口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走吧!你赶紧走吧!”
士官没有应声,而是试图拽着魏斯继续往前走。可是,持续的眩晕已经抽干了他的力气,魏斯非常勉强地跟着挪了几步,终究还是跪倒在地,任由旁人如何呼喊,他能做的只是喘气和摇头。
见此情形,士官招呼旁边的士兵帮忙将魏斯架起来抬走,这样大概走了二三十米,虽然子弹近距离飞过以及中弹者的闷哼声,这人肉担架突然散了架。魏斯重重摔在地上,之后不再有人搀起他。渐渐模糊的意识里,诺曼人的枪声越来越近,装甲战车开动时发出的轰响声也愈发清晰,时不时传来诺曼人的喊叫声,间或有一两个爆炸声,也不知是哪一方投出的菠米弹……
意识再度恢复之时,魏斯发觉自己这一动不动地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长时间了,躯体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从头到脚都是肿胀酸麻的感觉。他睁开眼睛,发现眩晕症状已经基本消失了,这种变化证明了他的感官判断,时间确实过去了很久,而且,这天色已经亮了。
天亮了?
魏斯这小心脏猛地一沉,难道自己错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被遗落在了诺曼人的军营驻地?
如同初到这个世界,魏斯以轻缓的动作侧过头,想要瞧瞧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结果头才转了一点角度,就听到近旁传来诺曼人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大皮靴狠狠揣在他身上,把他从面朝下的姿势变成了面朝上。
接着,魏斯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持枪者凶神恶煞的表情。很快又有一个诺曼士兵走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端起枪,瞄准了魏斯的胸口。
魏斯以为这次肯定是gaover没跑,既不感到惧怕,也不觉得遗憾,更没有挣扎。他瞧了瞧眼前这两名诺曼士兵,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天空,静静等着视野变成血红色。可是,枪声没响,不远处有人用诺曼语喊了句“停止”——这个词的发音跟阿尔斯特语颇为接近。
两名准备射杀魏斯的诺曼士兵抬高了枪口,并且各自后退了一步。须臾,一张印象颇深的国字脸出现在了魏斯的视线中,而这一刻,魏斯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自惭羞愧:自己这条小命,居然是靠一个诺曼军官的怜悯才得以保留!
如果有小旗,魏斯可以将眼前的地雷一个个标注出来;如果有石灰,他可以在雷区里画出一条条安全通道;如果有绳带,他可以做出一条安全的指引线……
可是这些都没有!
魏斯可以领着同伴离开,让后面的人像偷鸡蛋的老鼠一样首尾相衔,但稍有不慎就会走乱了路线。徒手挖地雷?理论上能够成功,但消耗的时间太长了。诺曼人的枪弹炮火不断扫过人群,每一秒都有人死去,还有人血泊中挣扎……要让战俘营里的人平安无事地走过雷场,又不想有人献身趟雷,就必须另外找出办法。
“大家脱外套!”
站在倒塌的围栏外,魏斯一边高呼,一边脱衣。他眯眼观察,瞅准距离最近的地雷,将外套团成团,轻轻地丢了上去。
地雷没被触发。
魏斯从身后的士兵那里接过他脱下的外套,依葫芦画瓢地标出穿过雷场所需避开的第二颗地雷。这个办法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还是有些慢,就在魏斯标出两颗地雷之时,死神继续挥舞着镰刀。惊慌之下,渴求生机的被俘官兵左突右冲,结果混乱中又有人触雷。血肉之躯被炸成碎末的场景,把这些几乎丧失理智的联邦军士兵们给震住了。
地雷的爆炸声,让魏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一秒也不能多捱。他在地雷区快速行走,将一件又一件外套丢在人肉雷达探测到的地雷上面。性命攸关之际,紧跟在他后面的士兵们没有半点迟疑,他们悉数脱下外套,手手传递到魏斯那里。
丢下第八件衣物,魏斯突然一阵眩晕,脑袋里瞬间挤进来无数的信息,一时半会无法将它们整齐地归入记忆体。自从在贝拉卡瑟隘口之战受伤以来,这种状况不时地出现,每一次都会让他获取更多来自本体的记忆,而且,通常只需要一晚上休息,身体和精神就能恢复如常。
这大姨爹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魏斯咬着牙丢下最后一件衣服,以低头弯腰的姿态冲出雷区,径直跌坐在地,捂着脑袋吼道:“安全了!大家绕过放了衣服的位置,就可以安全出来了!”
困在围栏后面的联邦军官兵们如蒙大赦,在他们突越雷区的过程中,最前面那几名士兵没有只顾着自己逃离险境,而是在通道两端大声指引同伴避开地雷,这大大提升了同伴们安全通过的速度。
“太好了,少尉先生,大家得救了!”一名联邦军士官搀起魏斯,扶着他朝联邦战舰降落位置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