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正气(4)

他与白乐天彼此诗歌唱和享誉天下,如果这个时候身为后党的他不站出来为白乐天讲几句,天下人都会视他为卖友求荣之徒。可如果说得轻了为白乐天开脱,自己也会被牵连,这里面的度实在难以掌握。

韩岗抬起眼皮,离间骨肉,好大的罪名,这一对骨肉还用得着别人来离间吗?

“白乐天离间骨肉,越职言事,其言浮华而为事不堪,微臣以为还是虢除官身,永不录用以示告诫为好。”京兆尹崔琦依旧扮演着后党主力打手的角色。言论浮华这四个字对于白乐天这样的词臣来说有着莫大的杀伤力。

你写诗好怎样?不过都是些浮华的辞藻,于国于家无益,你的奏疏只能导致国家的祸患。这样的论调一旦成为朝堂上的主流,白乐天从此也就万劫不复了。

身着绯袍的官员一个个走出班列,他们或者语露杀机,或者含沙射影,此刻的白乐天已经不是值得提携的文章种子,文坛后进。而是他们用来谄媚太后,邀功请赏的靶子。

更多的穿青服绿之人则用嘲弄的眼光看着跪在明堂宫冰冷石板上的年轻官员。诗词写得好又怎样?

白乐天的各种不妥之处在他们嘴里说出来都变成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个年轻的诗人变成了必须驱逐出朝廷的罪人。

韩岗冷眼旁观,命运或许对于白乐天太过宽厚,所以他才必须多承受一些磨难。韩相国相信千载以后,朝堂上的九成人都不会被人记住,只有有心人翻阅史书才能找到自己和太后的踪影,而白居易的诗作将成为这个时代影响最大的遗馈。

贬作偏远州郡的小官吧,韩岗盘算着哪各州郡有适合白乐天的位置,江州或许不错,控扼长江又是鱼米之乡,或许白乐天去了哪里能留下更多的诗。

韩岗不会允许后党将白乐天这种人赶尽杀绝,哪怕白乐天很有可能和那个最近联系官员准备结党的牛僧孺一样可能是个投机者。

陆贽那一伙人给后党干掉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件好事。韩岗对陆贽的定义只有清言误国尸餐素位八个字做评价。

陆贽再大政上适合当个修补匠而不是舵手,他作为派系首领执着于人事布局而不是推行政策,更重要的是,你陆贽既不靠着皇帝也不舔公公,无根浮木一个还自以为能和老夫、太后相提并论。

神皇帝在,你还有这样的资本,神皇帝不在让你回家过舒服日子已经是老夫厚道了。

白乐天则不同,韩岗很清楚,深宫之中的天子正盯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听自己家老二的描述,那是一个阴沉能忍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