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藩镇这个产物似乎走到了尽头。
这并非是田弘正自己悲观,而是一个真切的事实。
藩镇的兵马都是需要钱粮来养的。
为了防备朝廷和周围藩镇的觊觎,几乎每个独立藩镇都豢养着一支超过他承受能力的大军,而为了防止部队和其他军官哗变,节度使为了保全自己和家族还要设置一支开销不小的新军。
如此一来二去,原本各地方上的财政都被压榨得厉害。
这种军事性质的开销不会有任何的益处,只是将百姓的血肉一寸寸斩下去喂养一头永远不会上场的怪兽。
这样的场景一直下去那是要出事的。
田弘正感觉到早晚有一天会有一场大火将他们这些藩镇以及大虞朝廷一起烧成灰烬。
魏博节度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找到机会,跨出这个无解的轮回。
至少要将田家,将他的子孙提前捞出来。
“令公,陛下有请。”
一声呼唤将田弘正从思考中唤回物质世界,田弘正转过头,看见皇帝的宠臣那位元大诗人正站在一边看着自己。
田弘正有着中书令的加衔,所以元稹称他为令公,田弘正感觉出了这其中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大概就是朝廷隐隐约约的态度。
“劳烦了。”
在元稹的引导下,田弘正独自一人走到了皇帝的营帐之前。
这都是他提前和周伯符等人商议过的,面对宗师境界的皇帝,带不带护卫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皇帝的行营并没有多么奢华,纯粹是一副军前应有的样子。几大张书案上摆满了从各地发过来的卷牍文书,几个从白玉京跟过来的年轻官员正坐在案几前将这些卷宗分类。
他们都是李德裕和李绅两人推举过来的,大部分人的父祖都出任过朝廷的官员,将这些机要文件进行简单地整理可谓是驾轻就熟。
李旭也乐得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品茶。
鱼辅国身死的效应正在逐渐显现,伴随着鱼辅国的殁去,那个所谓的东山会基本上是名存实亡了,但这并不影响皇帝对他们斩尽杀绝的决心。
普祥已经离开了行营,他肩负着皇帝交给他的一个新任务。
李旭越发觉得明太祖太宗扩大特务组织的好处了,有这么一个东西捏在手上,的确是方便的多。
调整了一下心情,李旭又打开一封信。
这封信来自白玉京,是李吉甫寄过来的,他现在已经在枢密院主理各项事务,并且开始在政事堂会同韩岗一起处理其他细务。
白玉京的具体政务则由他儿子李德裕负责主理,这父子二人配合娴熟,京中的各项事务看上去的确井井有条。
李吉甫的这封信上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式的问候和赞美,而是事务性的工作,他向皇帝提醒,如果真的要向回鹘人动手,一定要考虑库莫奚和契丹的影响,做好应对他们插手的准备。
为了应对来自东北方向的边患,高句丽、契丹和库莫奚,大虞在河北方向设置了诸多的军镇,最终成为了关东大乱的隐患。
如果朝廷要和过去的盟友回鹘人作战,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冲过来插上一手。
不过李吉甫无疑是多虑了,因为皇帝并没有打算将回鹘问题彻底解决。
因为回鹘的问题亦或者三受降城的问题,时机不对。
三受降城那边,虽然名义上虽然是大虞的一个州,但实际上人口加在一起也就两三千口,换句话说,仅仅是大虞前出的一个据点,并非什么心腹要害。
如果是全盛时期,这里可以成为河东关中的屏障,眼下这个当口,家门口的贼都扫不过来,还有精力去管街面上的贼吗?
北上太原,只是一个表态一个试探而已。
皇帝将李吉甫的信放在一旁,从另一边拿起毛笔,蘸满了墨水,开始在绢帛上写回信。
这封信是交给李绅的,这里面涉及到了普祥的特殊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