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欢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一心从军,与家人作对的虢州少年何七的身影,与如今懊丧的萧绍棠慢慢重叠。
那时候有多么不服输,多么与家人作对,如今就有多后悔。
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白成欢默默地将手里的匕首收回了袖中,冲着树上的人招招手:
“你下来,我不会再打你了。”
“噗!”
湖畔四周立刻响起几声没忍住的笑声,白成欢眸中利光一闪,乍然想起,候府可是侍卫遍布的地方!
她今晚这么丢人岂不是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她恼羞成怒,霍然转身,衣袖带起的风扫得四周的落花一阵纷纷扬扬。
几个乐不可支的侍卫被这杀气重重的眼神扫到,笑得咧开的嘴巴全都僵在了那里,趁着白成欢还没动,一个个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树叶草丛一阵唰唰的声响过后,白成欢确定再也没有人伏在一边窥伺了,才又重新抬起头,怒道:“你到底是下来不下来?”
萧绍棠眼中的水光早已经退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成欢,笑得打颤,晃得树上的花羽一阵阵簌簌地往下落。
从前他做纨绔之时,常常对人说这样的话,充满了威吓的意味,可如今落花纷纷中,这个向来冷淡的少女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气怒中带着些许娇嗔,他胸臆间的滋味,像是海涛澎湃,又像是春花绽放,又暖又酸,又觉得好笑得不得了,前一刻的忧伤痛悔瞬间不见了。
白成欢几乎被人笑懵了,她不知道这样说哪里好笑了?
从前她和晋王带人把宁王堵在树上不敢下来,也是这么说的,宁王每一次都破口大骂,却从来不肯相信。
大家也就没有什么和好的机会,至死还是仇敌。怎么到他这儿,不过是给他个台阶下而已,就笑成这个德行?
“你要是再笑,那我可就走了。”她是真恼了。
萧绍棠轻轻一跃,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身姿矫健又轻盈地落在了白成欢面前,很是稳当地站好。
白成欢撇嘴,又在显摆他的身手好是吗?
“不笑了,说正事儿,如果你想要保护什么人,交给我,我帮你护着,如果你只是随口问问,那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
花树下的少年乌发银冠,长身玉立,唇角泛着真挚的情意,一双明朗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她,在清风落花中说出这样的承诺,纵然白成欢两生为人,心如死水,也不禁泛起一阵微澜。
多好的辰光,多好的美景,多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