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确不可留宿?”郢都客舍之外,一位蓝衣士子尤眷恋不去,他这样的坚持惹来舍伙的不满:明明告之他大王有命,城内民家家家可住,他却死赖在这里不走。
“确无地可宿。你可至民家,大王有命,家家可宿……”店老板正在清点这几日入住士子付的蚁鼻钱,以为又新来了要入住的士子,抬头一望,见还是之前这位,便有些不耐烦。“我说公子,本舍已满,为何立此不去?你难道不信大王已令民家留宿士子?”
“敝人沛县萧何,见过店家。”蓝衣士子笑着对店家一揖,他又道:“非敝人不信大王之命,实是宿于民家多有不便,望店家收留。”
刚满二十岁的萧何已是加冠的年纪,庶民不得有冠,也不得佩剑,所以他头上只是一方帻巾。衣着相貌虽然普通,但整个人显得实诚,尤其是笑容,仿若可掬,谁看见都觉得喜庆。
“即是如此……,有一士子腿疾而就医,几日不返,你若不嫌弃……”看在他讨喜的份上,店家终于想起来一个铺位。
“多谢店家。”萧何再度一揖,他非贵家子弟,读书之余还要务农,身体比一般士子强得多,不畏疾病。正因如此,他才不坐船,风餐露宿,步行至郢,差一点就耽误考试。
客舍有上好的独立院、有大室、有厢房。这次考试,每个县录取十名、十数名,每个邑录取数名,取士之众,旷古未有,因此凡读过书的,都来郢都应试。楚国有数十个县、两三百个邑,读过书的不止万人,尤其是鲁地,除了跟曹邴氏从商的,其余良家都读书。这次光鲁地就来了一万余人,加上其他县邑的士子,整个郢都涌入两万多名士子。
大王赏民家留宿一人五十钱,也赏客舍留宿一人五十钱,一些小客舍遂租赁民家改成通铺,一室住数人。萧何住的就是通铺。没想到是,他还未入房,便遇见本县贵公子雍齿。
雍齿氏雍,雍源于官职。沛原先是封国,后为县邑。公族衰微尽迁之后,官居饔职(掌切割烹调之事)的雍氏仍然存在。繁衍到今日,昔日的厨子已经变成了豪强。
“见过雍公子。”萧何还未放下行李,便对雍齿行礼。他虽然氏萧,可这个萧是萧国为楚所灭之后,国人以国为氏的萧,非祖上真是萧国公族。楚灭萧后(公元前597年),萧国子孙复国不成,国人多迁于沛。
“萧…何,”萧何除了笑容可掬,走到哪里都不起眼,雍齿记得他是有原因的。
“雍公子认得我?”萧何大惊,家贫无钱入学,识字全靠族中乡老,他与雍齿本就不同师。
“此客舍住的皆是沛县士子,迟而未到者就你了。”雍齿笑容有一种难言的自得。“走,快快放下行囊,跟我去喝几爵,我有事与你商量。”
“雍公子何事?”萧何被雍齿叫出名字已是惊讶,现在身为贵人的雍齿居然请自己喝酒,他心中更加忐忑,筵无好筵,雍齿肯定是要什么事要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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