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大惊道:“不好了,不好了!中了他计也!”
八戒道:“中他甚计?”
猴子道:“这个叫做‘金蝉脱壳’:他将虎皮苫在此,他却走了。我们且回去看看老和尚,莫遭了毒手。”
猴猪两个急急转来,自然不见了三藏。猴子大叫如雷道:“怎的好!老和尚已被他擒去了!”
八戒即便牵着马,眼中滴泪道:“天哪!天哪!却往那里找寻!”
猴子抬着头跳道:“莫哭,莫哭!一哭就挫了锐气。横竖想只在此山,我们寻寻去来。找不到再哭,到时候老和尚行李全部归你,你可回高老庄快活。”
一听这话,八戒立即不哭了问道:“行李都归了我,猴哥咋办,你和尚做得比我久,要不你多分些?”
“呔,你这呆子,还真想着分行李呢!还是赶紧找妖怪洞府,救出那老和尚,保他西去才是正理!到时候你得正果,我得自由,岂不比老和尚那点破烂行李好万倍?”猴子怒斥道。
“是你提起来的!”猪八戒反驳道:“而且这也是未雨绸缪,万一老和尚已被妖怪夹生着吃了,到时候咱们也好就地分赃,各奔前程。而且正果没想象那么美好,不过披了件官皮而已,大佬要剥,不过一句话。就说你我,原先也是正果,后来呢,老猪被打得只剩真灵,导致错投猪胎,浑浑噩噩的,你更惨,被压了六百多能,还是靠当打手才脱得大难……”
“等等,俺记得俺只被压了五百多年,怎么成了六百多年?”猴子打断道。
“你猴子不识数,王莽篡位,到如今,已六百四十一年,你才脱难几天?”八戒嗤笑道。
“竟然压了我六百多年,可恶!”猴子恼怒至极,举起金箍棒,“嘭”的将一座石崖打成齑粉。
“哎呀,这猴子不识数,还动不动就发猴疯,这西行路上,不仅妖魔众多,内部还有个疯猴子,还是早些散伙安全。唉,当初怎么就人油吃多了蒙了心了了,怎么就答应这件苦差事了呢?为了那点功德,貌似不怎么值得啊!”八戒摸了摸自己的拱嘴,一阵哀叹。
猴子发泄一通,飞了回来,对着正在发呆的八戒道:“走!”
“去哪?”八戒有些茫然的问道。
“找妖怪巢穴,救老和尚!”孙悟空平静地道。
“都过这么久了,师傅肯定便一洞妖魔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咱们还是商量下分行李的事,我也好拿了行李回高老庄过活!”八戒道。
“老和尚不会有事的!”孙悟空道。
“怎么说,难道妖怪还要把他再养肥点才吃?”八戒似笑非笑地道。
“他们耙我,必不敢吃!”猴子道。
“哈哈,他们怕你还敢将老和尚抓去?说不定那虎精抓他的时候,老和尚乱动,已被他咬死拖回去了,咱们还是把行李分了,就此散伙!”猪八戒往地下一坐,将行李拉个来,便要分赃。
“好了,实话跟你说吧,这老和尚每天要么是十八位珈蓝和金头揭谛保护,要么是六丁六甲和金头揭谛保护,要么是四值功曹与金头揭谛保护,要么是五方揭谛保护,就是你我被妖魔打死了,他也绝不会有事!”猴子道。
“哎哟,感情你说妖怪怕你,妖怪不敢吃唐僧全是吹牛,人家不吃唐僧,不是怕你,而是吃不到。嗯,以后要是老和尚再收弟子,再被妖怪拿起,我也如此吹吹牛!”猪八戒笑道。
“少说废话!走,就那老和尚去。”猴子黑着脸道。
“猴哥不急,反正老和尚有人保护,一时半会死不了,咱们先把行李分了,免得真有那么一日,也能各拿家当,早奔前路……”
这些个暗中保护唐僧的天神,既然设庄款待唐僧一行,自然准备充足,连向来肠胃很好,肚量极大,能吃下一座米山的八戒,也吃了个半饱。
在这护法们设的庄园休息一晚,次日天晓,唐僧去背马,八戒去整担,天神所化老头又教天神所化的婆娘整治些点心汤水管待,三人吃饱喝足,便致谢告辞。
老者道:“此去倘路间有甚不虞,是必还来茅舍(这八百里黄风岭,方圆千里之内,也就我这里有人)。”
猴子道:“老儿,莫说笑话。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
老者笑笑,也不多远,目送三人挑担策马扛棍西行。
取经三人往西走了不到半日,就遇到一座十分险峻的高山。三人在崖前观望,只见这山顶接青霄,涧深疑见地府,岭上生云,怪石嶙峋,全是千万丈高的陡峭悬崖。石崖上有不少岩洞,洞中有滴答水响。山上又不少带角鹿和獐,不畏取经这行人,随处能盘盘曲曲的红鳞蟒,顽皮的白面猿。常听虎啸狼嚎,飞禽振翅,走兽奔行之声。
三众进山,正小心戒备之时,正看那山,忽闻得一阵旋风大作,唐僧在马上,闻得风声浩大,夹杂树木倒折,山石滚动之声,不由心惊,道:“八戒,起风了(咱们回家收衣服漏)!”
猴子耻笑道:“风有什么可怕的!此乃天地四时之气,有何惧哉!”
唐僧道:“此风甚恶,和天地自然生成的风不同。”
猴子笑道:“有何不同?”
唐僧道:“你看这风:巍巍荡荡,飒飒飘飘,渺渺茫茫,上至碧霄。过岭千树倒折,入林万竿飘摇,柳连根动,吹花连叶飘飞。你瞧林间那群玩耍的猴子,顷刻而散,那草丛内鹿儿,亡命奔逃。在看那崖上,根浅的桧柏全倒,苍劲挺拔的松篁针叶全凋。播土扬尘的,必不是好风!”
八戒上前一看,见果如唐僧所言,一把扯住行者道:“师兄,十分风大!我们且躲一躲儿风沙。”
猴子笑道:“兄弟不济!风大时就躲,倘或亲面撞见妖精,怎的是好?”
八戒道:“哥啊,你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我们躲一躲,也不亏人。”
此时风快到跟去,确实很大,猴子也觉不寻常,便道:“且莫言语,等我把这风抓一把来闻闻看。”
八戒笑道:“师兄又扯吹牛了,风怎么抓得过来闻!就是抓得来,便也渍了去了。”
猴子道:“兄弟,老孙有个‘抓风’之法,自然抓得风来。”
猴子弄个捕风的手段,让过风头,摄来风味过去闻了一闻,有些腥气,道:“果然不是好风!这风的味道不是虎风,定是怪风。断乎有些蹊跷。”
正说着,就见山坡下,剪尾跑蹄,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慌得那胆小的唐僧坐不稳鞍,翻根头跌下白马,斜倚在路旁,魂飞魄散,哼都不敢哼一声。
猴子瞥了老虎一眼,便袖手立在一边,八戒见此,只得丢了行李,掣钉钯,自己上前拦住老虎,大喝一声道:“孽畜!那里走!”
虎哪会听一只猪的话?八戒只得提耙上前,对着冲过来的劈头就筑。
眼见要被钉耙打中,那只虎来了个急刹,后脚撑地,上身后仰,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站起来后,这虎把那前左爪轮起,抠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滑剌的一声,把个皮剥将下来,站立道旁。
老虎本就威慑人,这虎又来这剥皮一幕,一般的人遇到,必然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任其拿捏,可息其遇到了两个非人,却没起到恐吓之效,而另一个人,则早在见虎时就趴下了,根本不用扒皮恐吓。
话说这老虎扒了皮后,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妖魔,模样十分渗人,其赤剥身躯上,全是血迹,弯环双腿红媸媸的。两鬓蓬松,被血染透,是两团火焰,双眉硬竖钢牙森,金眼反射阳光,光耀耀的。
“吼!”那虎妖气昂昂地嚎叫一声,震动山岗,雄纠纠的厉声高喊道:“慢来!慢来!吾党不是别人,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今奉大王严命,在山上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下酒菜。你是那里来的和尚,敢擅动兵器伤我?”
八戒一耙落空,拄着钉耙骂道:“我把你这个孽畜!扒皮的畜生!连你猪八戒爷爷都认不得了!我等不是那过路的凡夫,乃东土大唐御弟三藏之弟子,奉旨上西方拜佛求经者。你早早的远避他方,让开大路,休惊了我师父,饶你性命;若似前猖獗,钯举处,却不留情,定敲碎你猫头!”
“呵呵,原来是福棱山的蠢猪。”虎先锋嘲讽一声,快步冲上前,随意使个架子,往八戒脸上抓来,这招叫做猫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