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没事吧!”
桂皮见自己的师父口吐鲜血,赶忙过来搀扶。
吴神医原本摇摇欲坠,在桂皮的搀扶下,这才勉强坐稳了身体。
他斜瞥了一脸甄璞,道:“人已经活了,你且记住你的承诺。我不信你与这女子没有半点瓜葛,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给你一夜的时间,你将事情交代清楚,明日,你便自去我那儿领死,如何?”
“多谢吴神医。”
甄璞捂着自己的断手,磕头跪谢。
吴神医却不受他这一拜,在桂皮的搀扶下,他艰难地站起身来,走向屋外。
不再在这屋内多待。
他不想他的孙女儿在那冰天雪地中,一个人孤零零地没个人陪伴,他只想快点回到那竹舍中去。
“吱呀——”
房门开了又合上,桂皮牵着毛驴,吴神医坐在毛驴上,一老一少两师徒,便在驴蹄声中,慢慢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直到再也望不见。
这世上有许多既善良又蠢笨的人,他们只知道一根筋,只知道秉持着自己内心的正义,即使面对旁人的侮辱与嘲笑,他们仍旧坚定不移地走着自己的道路。
这样的人很多,后来越来越少。
而那骑着毛驴的吴神医,便是其中一个。
甄璞目送着他们远去,回到屋中,坐回床榻前,一身不吭地望着那脸色渐渐红润的玉钗姑娘。
他那只断手被吴神医包扎过,虽然疼痛,但却并无大碍,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甄璞看着睡梦中安静恬然的玉钗姑娘,看着活过来的她,很是高兴。
如许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时,见到自己那只受伤的白兔儿被父亲派来的人救活时一样高兴。
“嗯……”
一声娇哼后,那昏迷许久的玉钗姑娘幽幽醒转,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甄璞坐到了一边,扯过一件衣服,藏起了自己的断手,不让她看出端倪来。
“你醒啦?”甄璞道。
“嗯,醒了。”玉钗姑娘还有些迷糊,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刚才,你晕倒了,不过没事了,你醒了过来,就当是太累了,睡了一觉吧!”
“我……我刚才在梦里,梦见我快要死了,很害怕!”
玉钗姑娘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将甄璞骗出屋后,没走几步,便昏倒了,昏迷中,她做了一个极为难受的噩梦,她仿佛要被死亡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她胸闷,气急,甚至无法呼吸。
但好在,这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也就好了。
玉钗姑娘开心地笑着,浑然不知有人为了她能活过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先是一只手,然后,便是一条命。
那条她救过的命!
“没事的,只是场噩梦,醒过来了就好。”
甄璞伸出自己仅存的那只右手,帮她拨了拨鬓角的头发。
这举动,让玉钗姑娘很是开心。
以前,他是不会这般亲昵的。
“那幅画,我去画斋装裱好了,你看了吗?好看吗?”玉钗姑娘笑着问道。
“看了,好看!”
甄璞并没有看过,他骗了她。
因为他不想他去拿画时,暴露自己为她断了一只手这件事。
“你那蝈蝈,画得真好!”玉钗姑娘道。
她也骗了他,她明明说过,冬天没有蝈蝈的,他那是乱画一通。
但其实,这都不重要了。
谎言,有时比真话更让人暖心,更让人喜悦。
善意的谎言,是比残酷的真话,更有力量的。
“我乱画的,画得不好,以后不会了,我知道你的画都是拿来卖钱的,让它不值钱了,不好。”
“那……那幅画才不是拿来卖钱的,我……我会一直收着的。”
“好,那就收着,留给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