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颐当年说过,圣人当以中正仁义立身,再以师道行于天下!
林延潮拿文章给颜钧批改时,就没说他救民救世的观点,而是实事求是地与他说文章。
颜钧与林延潮讨论完文章,坦荡地笑着道:“你的时文写得更好了,老夫肚里就这么多墨水,给你收刮干净了,毕竟没有赴过科考,终究算不得大宗师。我的弟子罗近溪在我之上,他日你遇到他可向他讨教。”
林延潮道:“夫子过谦了,若非夫子昔日指点,我不能有所悟,时文也不会有进益。”
颜钧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指点你,而是你自己心底早已懂得这道理,只是平日所迷,这才不知罢了。”
林延潮恍然道:“这就是一切道理都在心里,阳明先生昔日所言,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颜钧哈哈笑着道:“是的,你一点就透,我看你实与王学有缘,不如……”
林延潮连忙道:“夫子,我虽敬仰你的学问,但我的几位老师都是理学宗师,他们若知我拜入王学门下,必是反对。”
颜钧听了喝了口茶,叹道:“老夫明白,并非我不容他们,而是他们不容于我。”
林延潮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与罗汝芳,何心隐作同门师兄弟的机会。但世道就是如此,王学的人,可以学理学,但是理学的人,却不能学王学。
自己一进濂江书院,林垠就告诉过自己,非五经、孔孟之书不读,非濂、洛、关、闽之学不讲。自己去听课可以,但拜下门下就不行。拜下门下,就要奉王学为道,这与理学自是格格不入。
颜钧有些惋惜,但仍是道:“既不能传吾之道,但亦可为老夫之友,我们不谈道,谈谈读书日用,也可以吧!”
林延潮笑着道:“多谢夫子体谅。”
颜钧苦笑道:“不体谅还能如何,人群既以家国为分,为学何存门户之见,可笑!可笑!”
林延潮道:“夫子,或许有一日,天下读书人,可以没有门户之间,但道虽不同,却能一并坐下来商讨。”
颜钧摇了摇头道:“此事很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