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何洛书心底的悔恨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当初要不是自己将林延潮卷子罢落,现在他就是这位状元郎的房师啊!那时不说自己在翰林院,在外面也是令人敬重啊,一个当世伯乐的名号是跑不了的。
何洛书看着林延潮心想。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料想他也不会给自己面子。我索性主动一些,先道个歉,将此事揭过就好了,毕竟传扬出去,我确实不在理。
众翰林也知何洛书当初为了讨好张居正,偷偷将林延潮卷子藏起来的事。林延潮现在不承认何洛书为他的房师,是理所当然。
不过林延潮毕竟是后辈。对前辈应有的尊重是应当的。为了顾全大局,林延潮该不会当众翻脸才是,如此有失状元的身份,更该以德报怨,如此传扬出去别人也会赞他大度。
何洛书坐在席上心底盘算,没错,自己是翰林院的前辈,还是宰相的人。林延潮不看在自己面上,也要看在张相的面子。这小子进翰林院立足未稳,不敢乱得罪人。
想到这里,何洛书本是要打算向林延潮道歉的心思也没了。
何洛书眯着眼睛看向林延潮,心道我是翰林院的前辈,凭着什么要向你这个后辈道歉。你要是敢给我难看,以后进了翰林院,我必不会与你干休,到时候大家走着瞧,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与我来斗。
“这位是何检讨。”
看了黄凤翔的神色,林延潮心知,原来这位就是把自己卷子藏起来的‘房师’何洛书啊。
黄凤翔介绍后,何洛书已是站起身来,他倒是一脸坦然,甚至脸上还有几分傲慢。
林延潮站定脚步,上下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端着酒杯从他面前走过,完全是将对方当作一团空气般忽略了。
众人还以为林延潮会作一番表面功夫。哪里知道林延潮直接就走了过去,让何洛书颜面扫地。
何洛书霍然色变,端着酒杯的手也攥紧喝道:“真无礼之徒,这样的人也配当状元郎吗?”
何洛书这一声将四周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状元与翰林的冲突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延潮转过头去问道:“何检讨有何见教?”
何洛书压下心底的怒意,瞪着林延潮道:“你的卷子是我罢的没错。但你眼下已是状元了,入了翰林院,我也无话可说。现在本官好心好意捧一杯酒敬你,你却拂袖而去,这就是你林延潮的礼数和教养?”
这何洛书端着酒杯,本是等着林延潮来敬自己,若是自己主动敬他,就成了赔罪了。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何洛书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林延潮没有因何洛书的话乱了阵脚,淡淡地道:“何检讨,你称我林延潮,直呼其名乃是无礼,你以为你是我家大人?”
何洛书哑口,他知方才愤怒,犯了错,直呼其名被视为不敬。
但何洛书却不担心道:“我是你翰林院的前辈,直呼你名字又如何了?”
林延潮斥道:“这就是你何检讨的礼数教养,可笑你既以前辈自居,难道不知什么叫尊卑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