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伟出班道:“林修撰,你既说向天子请辞,但为何没有早不请辞,晚不请辞,偏偏在此刻在殿上请辞,口说无凭,你这么说,分明是推脱罪责之事,我等如何信之?”
堂上众官暗想,李伟说的也不错,按照规定经筵官日讲官,凡遇到给假省亲归籍之事,必须给天子上奏章请辞的,上完奏章再向天子在经筵上面辞,这才是正常规矩。
林延潮突然说要请辞,但没有奏章递上,故而李伟说他口说无凭。
李伟说完又一名勋臣站出道:“微臣以为武清伯质疑有理,状元郎分明是藐视经筵,但没有料到被陛下相召,为了不被怪罪,故而推脱请辞。陛下,此乃是欺君之罪,林修撰藐视经筵在前,欺君在后,大奸大恶之臣不过如此,恳请陛下重办,以儆效尤。”
勋臣们为了反对清丈田亩事,已是抱成了团,他们对朝堂大事上唯一插手的能力,就是在经筵上向皇帝大发阙词而已。
这时,黄凤翔出班,替林延潮反驳。
两边各执一词,小皇帝犹豫不定于是向林延潮问道:“林卿家,武清伯方才质疑你的话,你有何解释?”
但见林延潮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武清伯所言极是!”
武清伯李伟正要得意,却见林延潮从袖子里当下掏出一本奏章来道:“陛下,这是微臣请辞的奏章,请陛下过目。”
林延潮拿出奏章的一刻,李伟仿佛当堂被人狠狠摔了两记耳光,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满朝大臣都是瞠目结舌,其中张居正,孙隆比李伟震惊更甚。
李伟心底只想,这林延潮是什么时候写的奏章?
林延潮当然不可能是方才在殿上写的。也不可能是等待天子召见时在殿外写的。
也就是说,在入殿之前,林延潮就想好了。从入殿第一刻起,林延潮早已打定主意,替张居正背下这锅,撇清这责任。倒是李伟方才那一番循循善诱,在殿上想要诱林延潮倒打张居正一耙的言语,现在听来着实可笑。
林延潮早就盘算好了,心底有了主意,方才看李伟在那演戏。
不对,或者说张居正早就给林延潮暗通的消息,让他先写了这一篇奏章,故而他方才有持无恐。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李伟当下是认为张居正提前给林延潮暗通的消息,或者是孙隆自作主张将殿上的事提前告知了林延潮。林延潮提前有了准备,才写了那篇奏章。
但李伟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震怒,他以为一定是走露了风声,至于是张居正通过人透消息给林延潮,还是孙隆私下提醒的,他不知道。
至于孙隆则是彻彻底底的震惊,因为他比李伟知道的更多,他清楚没有任何人透消息给林延潮。
孙隆事先来前还提点过林延潮,一会在殿上不可说实话,也不可不说。
但他没有料到林延潮在自己还未提点他时,就预料好了如何在殿上的应对,还预先写好了奏章。
没错,这奏章只有在今日经筵之前,林延潮就提前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