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季驯道:“就是直道而行,不问是非。”
林延潮听了不解。
潘季驯笑着道:“官场上弯弯绕绕,人情是非,多得你数不完,等闲人处理不来。既是处理不来,我就不去管他,只需看着眼前之事。咱为官是吃皇粮的,给天子当差的,为老百姓办事的,不是来让众同僚喜欢的。”
“说来也奇怪,咱当官到了今日,虽是人是越得罪越多,但官却越做越大。今日我来找你,张江陵他高兴不高兴,又关我什么事?”
林延潮听了对潘季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这就是技术性官员本事啊,不靠拍马屁来升官。不知我什么时候,也能有潘季驯那么本事。
林延潮心悦诚服的道:“真是至理名言,受教了”
潘季驯哈哈一笑道:“你别给我戴高帽子的,我此来送你只是个名头,我是特意来向你请教的?”
林延潮连忙道:“不敢,制台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潘季驯点点头道:“你说黄河清,则有大旱后,本官回去查了从秦汉以后,黄河之水情,发现真如你所言,但凡黄河水清,十次有七次都会有大旱。说实在的,我诚心佩服啊,我治河十几年了,尚不知此中道理。你一个词臣,不说让你修堤坝了,让你玩泥巴都玩不好,你却怎么从中看出这道理的,这里倒是要向你请教一番。”
潘季驯这一番话可谓十分诚恳,真是向林延潮来求教的态度。
林延潮笑了笑道:“制台言重了,其实以黄河水清来看旱情,虽说是十之有七,但仍不算太高。”
潘季驯听了讶然问道:“哦,十之有七,还不是高?我记得我嘉靖三十四年陕西大旱,冬里就没下一场雪,然后到了春里河水断流,烈日暴晒,田土龟裂,种粒皆绝,因饥后又生大疫。那惨景真是不忍目睹,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啊!但这一次还不算大灾了,若真到了那等赤地千里,流民载道,饿殍盈野之时,那连社稷都会不稳,若是你有提至十之有八的办法,我老潘今日就在这里给你磕头了,替老百姓谢你了。”
说完潘季驯作势就要拜,林延潮心道好你个潘季驯竟对我用这苦情计,我还以为你是个耿直人呢。
不过林延潮见潘季驯那一脸诚恳的样子当下道:“制台,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潘季驯道:“宗海,你是不知,老百姓苦啊!你没有当过地方官,你去黄河走一走看一看就知道了。你若真有此法,那么朝廷就可提前半年,防备旱情,说出来可救得几十万人的性命啊。”
于是林延潮道:“制台真是折煞我,此事利关天下苍生,就算制台不问,我林延潮乃是一介草民也会如实告之,何况在下乃朝廷命官,为百姓谋福祉,根是本分所在,但今日经制台这么一求,变得我林延潮有意卖弄,这不丢我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