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丘橓出现,本已身处阶下囚的林延潮则是看了曾乾亨一眼,然后从容地踱步而出,向丘橓施礼。
见林延潮如此,合府官员们一并至南面向丘橓行庭参之礼。
曾乾亨见林延潮面露讥色从面前经过,心底暗叫不好,但在丘橓面前他也不得不行以属礼,报名唱衔道:“晚生河南道御史曾乾亨见过都宪。”
从问罪贾贴书,于书办,再至巡按御史,而后锦衣卫都指挥使,→都御史出现,今日老百姓们都是大开眼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高官。至于官员们都感觉今日收获甚大,连锦衣卫都指挥使,都察院二号人物都出现了,今日定有大事发生。
本兴师问罪,威势赫赫的曾乾亨,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却一言不发。他明白这时百言不如一默。
至于之前首告林延潮的周通判,却是心底忐忑。
他方才以为林延潮再无死灰复燃之时了,故而落井下石。但眼下丘橓出现,似另有要事,若在这时,令林延潮逃过责罚。那么自己以后岂有好果子吃,肯定被林延潮整治,每天穿小鞋。
周通判心慌意乱下,如没头苍蝇般上前道:“都宪在上,归德府同知林延潮挪用官银,以青苗放贷百姓,贪墨利息。今河工料场被烧,账上拿不出一两银子,归德上下官员百姓无不惊怒。这等骇人听闻的贪污之事,若非按院所揭,我等下属犹自蒙在鼓里。下官恳请都宪老爷明察。”
丘橓看向周通判问道:“汝乃本府钱粮通判周汝宁?”
周通判连忙讨好道:“微名竟上抵都宪之耳,下官正是周汝宁。”
丘橓点点头道:“很好,本官今日正是因此事而来。”
曾乾亨脸色一变道:“都宪难道也是因河工料场被烧之事,赶来归德府吗?”
丘橓尚未开口,这时林延潮道:“启禀按院,其实本官自得知按院至开封府后。本官就猜到按院必会到归德。待河工料场被烧,按院与方大参同在开封,按院不至,则令方大参至。”
“本官知此事有蹊跷,料知按院他日必来。正巧都宪在河南府巡视。于是下官立即派人向丘都宪禀告,当时不过向要他讨要一封公函,但没料到都宪却说要自己亲来一趟。”
曾乾亨闻言惊怒交加,自己的布局,竟早被对方早早识破。他不由对林延潮恨之入骨,当场勃然作色道:“本官与都宪说话,哪里有你插话余地,退下!”
林延潮为官以来,除了张居正外,几时被人如此训斥过,不免当堂色变。
“好大的威风!曾巡按!”丘橓冷笑道,“尔身为御史,不过七品,巡方地方却以豸冠持斧之威,临于州县佐贰,令州县官员束手俯眉,听尔颐指。”
“五品官员你说训斥就训斥,方才竟欲以失心疯之名,派人拿下?不问青红皂白,此宪臣所为吗?”
曾乾亨垂下头道:“晚生知错,请都宪容禀,林司马以河工银充作青苗钱……”
丘橓打断道:“此事本宪早已知之,林司马事先曾请示于本宪,他生怕挪用官银,于法不合,但本宪却道只要利于百姓之事,就尽管去做,尽管去办。此事本宪还请旨,陛下批复‘此良法,当为楷模,于地方州县施行’。”
“不需多久,陛下当下明旨予两京十三道,鼓励行之!尔竟在这时要拿林司马?”
丘橓的话,犹如一记巨锤砸在曾乾亨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