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听闻,这近七十万两修建藩邸的钱,马玉已是命河南省收齐了。”陈规不为所动道。
“没有七十万,只收齐了区区三十万,还是追讨各府多年积欠。为了完成考核,省里逼迫府里,府里逼迫县里,县里逼迫官吏衙役下乡催征。老百姓苦不堪言,去年马玉强夺民财破家者百余户,但横征暴敛之下,破家又岂止百户,一个冬天方才过去,但开封府已经饿死了两千余人!”
听林延潮这么说,陈矩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封府还是首府尚且如此,其他各府就不知饿死多少人了?
“为何官吏如此苛?朝廷之政猛于虎?”陈矩十分触动,放下筷子。
林延潮道:“此考成法之弊,官员征粮与考成有关,税赋缴纳不足八成者,考成法下一律免职。所以公公一句话,就能活河南百姓无数。”
陈矩闻言默然半响,然后道:“考成法乃江陵公之良法,但在马玉手上竟被糟蹋成如此。”
顿了顿陈矩又道:“咱家可以上书劝陛下让潞王就藩湖广,但这收齐三十万如何用?”
陈矩目光有几分尖锐。
没错,藩王是贪得无厌,但官员也不见得干净。
陈矩道:“朝堂上早有传言,说马玉横征暴敛太过,激起了河南官员的集体抗议。但百官真是为民请命吗?有人说是马玉太过贪婪,吃相太过难看,以致官员们无法上下其手,中饱私囊。没错,咱家一句话可以活人无数,但咱家更怕这老百姓的钱,不给藩王拿走,而是入了贪官污吏的囊中!”
“除非你们能将这三十万两都还给老百姓,你们办得到吗?”
听陈矩这话,常人很难反驳,三十万两银子发给河南五百二十万老百姓,一个人分不到多少钱不说,这行政成本也是很大的。
但见林延潮从容道:“请公公放心,这三十万两银子,林某自是打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取来容易,用来难啊?”陈矩显然不信。
林延潮指岸边的贾鲁河道:“公公,看见这条河了吗?”
陈矩点点头道:“看见了。”
“这条河名为贾鲁河,此乃前朝治水名臣贾鲁所修,公公沿此河可从徐州至开封,路上还走得方便?”
陈矩道:“那是自然,没有停歇一日”
林延潮点点头道:“那是因为公公清廉的缘故。”
“清廉?这话怎么说?”
林延潮道:“黄河数度为灾,此河遭河水倒灌数次,河道淤积,以致两百石以上的河船不能行也。”
“公公不取民一毫,这船当然也是轻的,吃水不深,所以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陈矩闻言恍然,然后问道:“所以林同知要用这三十万两来疏通此河?”
林延潮点点头道:“正是,去年本官就有疏通贾鲁河之意,但所耗太大,以致放弃。”
“疏通此河有三等好处,一使得开封与徐州水路畅通无阻,使苏杭,湖广的粮船可直抵开封。粮食一旦充足,粮价就会降低,百姓就可以不用饿死,此乃解民倒悬。”
二疏通此河,以工代赈,让沿河穷苦百姓能谋生计,此乃活民无数。
三疏通此河,商路便利,不仅可以请朝廷在这里设立税关,而且运河一通,商贸往来,两岸各府所产也可以运抵苏杭。这一点可以参考宋时的汴河,此乃通商惠工。”
“此三功,也是三德恳请公公采纳。”
陈矩问言笑了笑道:“此听起来,确实为良法,林同知真有经济之才。但咱家还需斟酌,听一听工部的建议。”
林延潮正色道:“不是本丞有经济之才,而是陈公公有经济之才。只要贾鲁河一疏通,各府受益,百万百姓必然传颂公公的功德,到时沿河百姓必设立生祠,世世以香火祭祀,感激公公的恩德。”
林延潮这话就是开出筹码了,陈矩这人不好钱,但是却好名。
马玉要捞钱,但他陈矩是想当一个受万民敬仰的好公公的。所以林延潮就拿此来作为交换条件。
陈矩十分欣然,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啊。
林延潮如此能为他考虑,这样的人是绝对要拉一把的。
于是陈矩道:“林同知说的好,你如此为百姓考虑,不知心底所求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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