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延潮就自己待在家里读书。
每日林延潮严格按照自己先前制定的读书日程。
早起,养静,持敬,读经不二,读史子集,习文,作字,养身,然后好好指点同住府上杨道宾,袁家三兄弟,以及袁可立,陶望龄几个人的功课,让他们准备赴将来的乡试,会试。
期间天子一直没有下旨召见。
若是以往这样等的日子久了,难免会心烦。
但是林延潮在如此每日读书的日程中,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福州老家时,读书备考的日子。
每日读书之余,再将上一辈子的见识,再结合这几年自己做官所见所闻,以及在归德府事功的经验结合在一起,很认真的梳理了一番。
如此在这样枯居等候的日子中,林延潮也不觉得难过,对于天子的召见,也有一等你见与不见,我自巍然的心境。
这并非是林延潮看破名利,对于自己仕途不再关心,而是因为经历更多,而有的一等不惑。
这不惑是事情来与不来都是要来,你担忧与不担忧对于事情本身都是于事无补。
林延潮突然想起,当初参加会试前那一晚上前失眠,次日很担心自己会考砸,但后来知道大部分人也一样与自己睡不好后,林延潮倒是放下心来。
大概很多担心的事,到了最后都是如此吧。
当然林延潮自己虽不出门,但一直留心着京师的动静。
果真从自己回京的那一日起,这一身是非就避不过了。
比如吏部考绩第一的事,京里有一种言论就是039申时行这样做不是第一次了,为了让自己的门生回翰林院,不惜让吏部搞了这样一个名头。林延潮在归德政绩在如何出色,也不至于到只是任官三年,就大治的地步吧。039
“若是林延潮直接从外官回翰林院,那么于赵,张两位翰林是何等不公,此事传出去,以后官场规矩何在?人心如何能服?”
还有人传言说,这一次河南大水,淹没郡县无数,归德府也不能例外,天子震怒,要追究申时行与林延潮的责任。
如此不靠谱的言论,还有等等。
林延潮听说后没有理会,如此话题在自己回京头几日,传得很开,但后来天子一直没有召见他,加上林延潮一直深居简出,如此言论就渐渐没有了。
舆论又重新关心到其他事上了。
林延潮倒是乐意如此,继续在家读书,修身养性。
如此日子平静的过着,就在朝野上下都要忘了此事的时候,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
一名宫里的太监来到了林延潮的府邸。
这太监是林延潮老相识孙隆,当初林延潮中状元后,就是来送三元及第匾的那位。
孙隆一见林延潮就道:“林先生,陛下有口谕,召你即刻入宫觐见。”
从申府赴宴后,林延潮即坐着马车离开,然后返回家里。
林延潮在京的居所,仍是原来国子监附近的旧居。
这宅子是濂浦林家的旧产,当年林瀚任国子监祭酒置办下的产业,然后其子林庭机,林燫三代翰林,国子监祭酒住在这里。
林延潮当初听说濂浦林家八进士四尚书三祭酒已觉得很牛逼,但现在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六年,心底唯有觉得更牛逼。
一言概之,三元及第虽少,但大明朝也有两个,可论家族三代皆任尚书的,整个大明只有这一家,三代都任国子监祭酒的,大明也只有这一家。
林延潮到了宅子,但见宅子里家人随从都在搬行李。
林延潮见林浅浅没有将行李搬入主院,而是搬入偏院有些奇怪。
林浅浅见此立即与林延潮解释,原来林延潮的老师林烃,已是要进京。
林延潮听了是又惊又喜,自己当初上疏前,与张四维沟通,推举自己老师林烃复出为官。
吏部选官任林烃为浙江按察司副使,但林烃之父当时病重。林烃是孝子,于是再度拒绝了吏部任命。
这一次林烃之父身体好了许多,而前礼部尚书陆树声屡次三番向朝廷推荐林烃,以及林延潮有事没事写信劝说自己老师出山。
所以林烃最后无奈地接受了,但这一次回京他也不与任何人招呼,只是交代了老宅家人。
所以林浅浅的安排也是理所当然,林延潮的老师来了,自己还是住老师的家里,如何敢住主院,必须的搬啊。
但林延潮想到这一次自己回京,能见到林烃实在是太好了。
林延潮与林浅浅说了一番话后,得知丘明山,袁可立,陶望龄都在书房等着。
于是林延潮再来到书房。
三人见到林延潮都是一并起身,林延潮问道:“舟车劳顿了一日,你们还不安息,还候着作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后丘明山才道:“不知东翁此去,见到元辅了吗?”
但见林延潮点点头,三人都是露出喜色。
丘明山道:“之前得知圣上没有给东翁排期召见,我等都是忐忑不安,不知元辅可有什么明示?”
林延潮笑着道:“不必绕弯子了,你们是想问我,元辅打算举我何官吧?”
三人都是笑了。
他们心底对此的关切,甚至比林延潮还要多三分。
这几人都是心腹,林延潮直接道:“你们看回翰林院如何?”
丘明山不欲被人看轻,于是捏住喜色肃然道:“元辅若举东翁回翰林院,此乃打算栽培东翁入阁啊。就如同当年徐阶栽培张居正一样。”
陶望龄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