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无不露出了喜色。
“老师回翰林院了,这是大喜啊!”袁可立第一个道。
袁宗道笑道:“是啊,夫人,先生原先是詹事府左中允兼翰林院侍讲,左中允是正六品,侍讲也是正六品,仅从官位而言詹事府的职衔就升了两级,从侍讲升至侍讲学士更是难得,翰林院的官难升啊。”
林浅浅闻言喜道,这就好。
陶望龄笑着道:“师母,何止是难升,翰林院最高不过正五品,其中内阁大学士就是宰相。而除了内阁大学士只有翰林学士是正五品,而翰林院学士除了前首辅张蒲州外,从未有翰林拜任过,所以掌院从来都是由侍讲侍读学士兼任,所以翰林院中以学士最尊贵,至于是不是掌院倒是次要。”
杨道宾,袁家三兄弟闻言都是笑着道:“陶兄不愧是世代公卿,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陶望龄不由叹道:“若是我大伯还在世就好了,他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隆庆四年时方拜侍读学士掌翰林院,他一向耿介,希望能一正朝中风气,可惜天不假年,否则他在朝堂上必与老师能成为至交。”
陶望龄说的是他大伯是陶大临,嘉靖三十五年的榜眼,在翰林院十四年拜侍读学士掌翰林院事,如此升官速度在鼎甲中已是不慢了,若不是寿命所限,入阁也是不难。
陶大临官声很好,众人听了都是惋惜。
不过陶大临如此俊杰都用了十四年,而林延潮还不到六年即成为学士,实在太厉害了。
其实丘明山他们知道不仅如此,侍讲学士就是预备宰相,词林中最显赫的官员,这不是几品几品官可以概括的。
这时丘明山肃然道:“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时候。夫人,老爷不知何时回府,这时候应该不少官员相邀才是,老爷恐怕要忙着应酬,要耽搁一会。但马上来拜贺的官员应该是络绎不绝,特别是翰林院的官员一定会提前拜见上官,我们应当想着如何迎接才是。”
林浅浅点点头道:“这我倒有主张,相公他素来不喜欢张扬,故而拜贺的官员若无要紧的,还是先拦住吧。其他的等相公回来再说。”
丘明山点点头道:“现在外宅的陈管家,展兄弟都不在,何人来接待布置,还请夫人示下。”
林浅浅道:“那好吧,外宅的事就先请丘先生统筹吧,望龄,可立你们来招待来客,先收了帖子,不要让马车都堵在门口,惊扰了街坊邻居……”
“弟妹,我也可以帮忙一二!”
林延寿自告奋勇道。
众人都是头疼,林浅浅道:“哥哥,你还有更要紧的事,甄家那边你还要通知一声,相公升了官,亲家那边想必更加欢喜,这事就劳烦你了。”
林延寿听了意动,但又皱眉道:“弟妹,我怕你一个妇道人家忙……”
林浅浅直接道:“立即给哥哥备辆车!”
林延寿……
林延潮回府时,天刚刚黑了,但见府里是井井有条,甚感欣慰。
下人们都穿了红衣,见了林延潮即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当下丘明山带着门生,袁家三兄弟,杨道宾等人都是迎了上来。
众人一并拜下道:“恭喜老师(先生,东翁),荣升翰林学士!”
林延潮闻言哈哈大笑,放下了一直绷着的心情,将众人扶起来道:“诶,太小题大做了。”
丘明山道:“老爷,别家官宦家里也是如此道贺的,下人们不过是作了该做的事。”
林延潮点点头道:“好吧。”
然后林延潮看向陶望龄道:“眼下为师虽为翰林学士,但我不会徇私,春闱前你要好好用功,马到自然成功,水到必定渠成,不要弱了我的颜面。”
进门后林延潮第一个叮嘱陶望龄,可见对他期望之大。
陶望龄挺直了身子大声道:“学生一定努力,不辜负老师厚望。”
袁宗道,杨道宾都是心底一热。
殿试读卷官,必用侍讲学士,这是科举的默认规矩。
而会试里主考官副考官都有默认规矩。
纵观明朝后期,主考官一定是从内阁大学士中选,至于副主考则一定出自词林大僚。
什么是词林大僚?词林就是翰林,翰林院里大僚,就是侍读学士,侍讲学士。
所以副主考一定从学士里选取,唯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空缺后,才选资历最深的翰林补之。
所以眼下林延潮升任侍讲学士,一个殿试读卷官肯定是跑不掉的,当年殿试时,申时行就是以文字受知于读卷官张居正,经张居正点拨最后成为状元。
而林延潮已经是侍讲学士,又是当今文宗,将来在殿试中论定文章好坏,他的意见分量极重。
更不用说还有机会成为会试副主考。
他们这一次跟随林延潮来京,这一注实在是押的太对了。
特别是杨道宾之前因林延潮一直被压着没有升官时,他还犹豫要不要走,最后幸好他留下了。这真是他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啊。
林延潮又看向袁可立道:“你入监的手续都办妥了吗?”
袁可立道:“回老师,办妥了。”
林延潮道:“这一次会试也去,就算不中,也可作历练。”
袁可立现在刚入国子监,虽说也可以立即参与会试,但他也知道自己学问火候未到,比陶望龄逊色许多,所以会试很难过关,拿来积攒个经验了,看看能不能走个狗屎运。
当然若林延潮为会试副主考,袁可立真写出好的文章,林延潮没有理由不推荐的。
至于袁宗道,杨道宾,林延潮也安慰了几句,没有说太多的话。
但袁宗道立即出声,自己打算搬出去读书,一直到会试之前。
林延潮听袁宗道这么说露出欣赏之色,而杨道宾也是领悟过来,也表示自己也要搬出去住。
当下林延潮答允了二人要求。
没错,林延潮之前没有授官时,他们住在林延潮家中无所谓。但现在林延潮已经成为侍讲学士,就算他不亲自主持会试这样的衡文之典,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对于会试这样的考试,都是有影响力在的。
别的不说,仅说一条,会试分考官一大半是从翰林院里挑翰林担任的。
林延潮身为翰林学士,会不会暗示手下这些翰林什么?
就算林延潮没有暗示,万一二人考中了,消息传出去,将来瓜田李下如何说清楚?
所以趁早搬离绝对是上策,之前走是势利眼,现在走则是明智之举。
杨道宾心想,袁家真不愧是官宦子弟,这官场上的人情世故,自己还真是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