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十九章 金榜题名

大明文魁 幸福来敲门 6071 字 8个月前

但今日下了雨了,所以放炮仗也没办法了。

可是从远处那一串串鞭炮声,仍是可以听出他人那等难以言喻的喜悦。

客栈这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众人对门翘首以盼。

孙承宗摸着如戟的胡须笑了笑,独自坐着,但见掌柜却在这时候拿着一碟肉脯,一角小酒来到孙承宗桌上,笑着道:“孙老爷,这是我请你的。”

一旁孙大器道:“你这是什么主意?我们可没钱会钞。”

掌柜摇头道:“你当掌柜我眼底只有钱嘛?我知道我是小气一点,但作店家的哪个不精打细算呢?我与孙老爷相交没有十几年,也有五六年了,怎么都有一点情分在。”

“这肉脯和酒都是我送你的!”

说完掌柜心底以为孙承宗这科肯定不中,也有点生了恻隐之心,同时也有生意一场,大家好聚好散的意思。

孙大器看不懂掌柜所为,孙承宗则感人心之无常。

就在这时候,雨势不止,但听外头几声锣响。

然后就是一阵敲敲打打之声。

“敢问孙老爷讳承宗在客栈里吗?”

店小二问道:“哪位孙老爷,这里没有这人?”

门外报录人淋着雨,面面相窥。

这时候一名士子出门外问道:“你说孙老爷,可是孙悟空的孙嘛?”

士子回顾左右,不少士子懒得挪动,直接推道:“怕是没有,你去别家找找吧!”

“可是报录上说他是住这客栈?这笑话了,我们已是连问三家客栈了,最后找到这间,这位老爷可是今科会试头……”

“慢着,住柴房的那主仆是不是姓孙,掌柜呢?”

几名士子将掌柜拖出问道:“掌柜,住柴房的那位举子可是姓孙讳承宗啊!”

掌柜一脸茫然道:“是啊,就那个高阳来的穷书生,怎么可能中进士的不都是南方来的老爷吗?这满脸胡子,和蛮子也一样的人的也能中进士,不会搞错了吧!”

那报录人道:“掌柜,话可不能乱说,这位孙老爷正是高阳人,而且还是今科礼部试第一名,当今会魁!”

会魁!

一句话所有人都炸了。

哗的一声!

但见桌子倒了,原来孙大器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但见他身子颤抖地道:“老爷,老爷,你中了,是今科的会元郎啊!”

“我早已听到了。”

众人目光中孙承宗步出,但见他看起来确是平平无奇,肤色黝黑,胡须如戟,看上去如何也不像是饱读诗书之人,反似年少时经历过一段长长的颠沛流离生活。

而今如苦尽甘来,淬火而成丹,百炼而精钢。

过去的劳苦,反而深深地添作了今日的内蕴。

“我是高阳孙承宗!”

孙承宗出示考凭,报录人看到后,几乎喜极而泣。

“终于找到了!好几家客栈,这也太不容易。”

“还请老爷恕罪,我们来迟!”

孙承宗洒然一笑道:“我是住的太偏了,早知能中会魁,就住好一点的客栈……好点客栈的柴房了。”

孙承宗说完,掌柜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此刻所有报录人都是大声道:“捷报保定府高阳县老爷,孙讳承宗,高中丙戌科会试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面圣!”

咚!

锵!

各等锣鼓敲打了起来,客栈里众考生们都是向孙承宗道贺。

“孙兄大喜!”

“大喜啊!”

“会魁啊!三千举子之头名啊!”

哗哗!

客栈外雨仍在下着,而客栈里,孙承宗正迎来生平最得意之时刻。

若说林延潮中状元是起于寒微一步一个脚印,那么孙承宗的会元就是起起伏伏,无数次从波峰跌倒谷底,又从谷底重新爬起。

孙承宗一一抱拳向来贺的士子们表示感谢。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噗通一声跪下,叩头道:“孙老爷,孙老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泰山在前不识泰山,文曲星在此,却是怠慢,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啊!”

所有举人都是看向掌柜心想,这一刻才来道歉,早干嘛去了?之前还让人家住柴房呢?

之前如此怠慢,眼下倒是跪求原谅,晚了!

但见孙承宗将掌柜扶起道:“过去事算了,掌柜你答允的事还记不记得?”

掌柜茫然道:“什么事?”

孙承宗笑着道:“你曾说,若有人中了进士,当请客栈里所有人一壶酒,有人中了会元,就免了大家十日的房钱,今日就让孙某为大家做一点事吧!”

“快拿笔墨纸张来!”掌柜大声疾呼。

而众人大笑。

但见店小二捧上笔墨纸砚。

在众人注目之中,孙承宗饱蘸墨汁,挥笔而就。

而客栈之外,停着一辆马车。

雨水打在马车的雨遮上作响,马车里林延潮挑开车帘,远远看着孙承宗点点头道了句,恭贺稚绳。

然后车帘一放,展明驾车离去。

ps:借这一章希望参加高考的书友能够金榜题名,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放榜之日时下了雨,雨势不小

孙承宗所住的柴房,有些漏水。

孙承宗坐在柴薪堆旁,看着雨水滴漏,不由有几分自嘲。

孙大器推门入内满脸怨气道:“这个掌柜叫他派人来修这柴房,却推说没空,这如何住人?”

孙承宗道:“掌柜迟早回来的,否则柴薪一湿,一会儿如何升了火?”

孙大器奇道:“那他知道,为何还不派人前来?”

孙承宗笑了笑道:“柴火湿了,他可以埋怨我们照看不好了,加我们房钱。他最好咱们自己动手帮他修屋子,如此他倒是省下一笔钱财。”

孙大器满脸称奇。

孙承宗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孙大器道:“难得,难得,老爷,看事近来变透彻了。”

孙承宗笑道:“这些年经的事多,冷暖尝多了,也自然知道些疾苦。故而为官徒劝百姓知礼守礼,兴义教化何用?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是圣人的教诲,也是学功先生常与我们讲的致用之道。”

孙大器点点头道:“没错,官员给老百姓讲什么大道理都是虚的,吃饱饭穿好衣,才是真的,我们老百姓只认这个,但凡是吃好穿好,谁去做贼?老爷你要是为官肯定是好官。”

孙承宗笑着道:“你不是常说不走我林学士的门路,这一次想要高中难啊。”

孙大器抓头道:“那也没办法,今天放榜总要说点什么吉利话,现在我不说,还有谁说,让那满眼铜钱的掌柜说吗?”

孙承宗闻言大笑:“走吧,我们去外头看看吧。”

孙大器道:“老爷,这柴房。”

“不去理会他。”

“是了,反正今日中与不中都要搬走了,何必再看那掌柜脸色。”

……

而贡院之中正拆榜唱名。

但见官吏唱道:“第三百五十一名四川忠州举子任道学……”

卷子取出来,在各位官员面前一一看过,然后取自哪一房哪一位考官,也是随之念出。

念到考生名字以及取中的考官时,一旁的同僚当面向他祝贺一二,面上带着丝毫嫉妒之色。

哪个同考官取中的贡士多,哪个人将来在朝堂上的资源也就更大。所以十九位同考官间在议榜时,不免勾心斗角,特别是最后的经魁,会魁。

名次依次列出,一个个名字写在金榜之上。这最后的名单要从贡院送至礼部张贴。

官吏陆续唱名至最后剩下十五份卷子,这时候王锡爵道了一声且住。

众同考官们都是看向王锡爵。

王锡爵道:“最后十五篇文章乃是本次会试的前十五名,会魁,各房经魁尚未丁霞,吾与林总裁商议过了,不要擅专,请诸位考官一并议过了,再行填榜。”

说到这里,众官员们都是点头,王锡爵此举十分公正,当然也避免出了名次后,遭人非议。

会试排名对殿试的最后排名,具有极重要的参考作用。特别是会试的经魁,会魁,只要殿试时不犯太大毛病,就一定取个很好的名次。

众人都是双手表示赞成。

王锡爵道:“这前十五名文章相差无几,都在伯仲之间,故而本阁部打算先拆名,综合考生平日之名声,品行,再定名次,诸位以为如何?”

众考官也是认可,最后前十五名拆不拆名已是无关紧要。

沈鲤也表示了认可。

于是官吏上前唱名。

“成化林承芳。”

“嘉兴查允元。”

“桐城吴应宾。”

“华亭唐文献。”

“无锡顾允成。”

“晋江杨道宾。”

“常州于仕廉。”

榜单一出来,众官员就在点头议论。

“这林承芳听闻是大儒黎(民表)瑶石的外甥,其学实乃正宗。”

“这查家乃海宁人祖孙三代进士,书香门第。”

“不过这前十五名官宦子弟却是不多,不少人籍籍无名。林总裁这次策问考的如此严,不少名家倒是失手了。”

“我倒是以为王总裁,林总裁秉公取士,希望能从寒家从提拔一些于国有用之才吧。”

“我等还是看看吧。”

林延潮耳中听着议论,却见官吏拆榜继续。

“福州陈应龙。”

“公安袁宗道。”

“高阳孙承宗。”

听到这几个名字时,林延潮嘴角一勾。

众官员又议论道。

“袁宗道听闻是河南巡抚龚大人的外孙。”

“难怪,官宦子弟,这陈应龙是何人?没听说过。”

“还有这孙承宗更是名不见经传。”

众人的朱卷在考官手里传递,众同考官们先议各房经魁。

到了礼房经魁时,赵用贤推举了他所取中的唐文献,而吏部主事顾宪成却推举了他取中的孙承宗。

两边是各执一词,争论的十分激励。

大家都知道二人平日交情很好,彼此以气节相许,但论及推举门生,大家都是寸步不让。

赵用贤是翰林前辈,顾宪成是部郎,在场多是翰林,应该来说赵用贤胜算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