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七十章 正推

大明文魁 幸福来敲门 3439 字 8个月前

许国看了申时行一眼,然后道:“林延潮,正!”

工部尚书舒应龙是默不作声写的,最后到了申时行手上。

申时行道:“南国子监祭酒黄凤翔,正。”

张鲸忍不住起身向杨巍道:“会推堪任官员时,众官员不可交头接耳,杨吏部如此方才一幕了你如何看待?”

杨巍笑了笑道:“张公公,诸公哪里交头接耳了,他们只是将推举官员的名字念出而已。此举似有不妥,但推都推了,下不为例就是。”

“好个杨吏部,此事咱家将如实上禀皇上!”

杨巍点点头道:“请便!”

张鲸拂袖即去。

众官员见张鲸背景不由莞尔,数人甚至大笑。

最后正推是林延潮,陪推则是黄凤翔,杨巍将正推陪推人选名字写入题本,最后上报,下面就等天子圈用了。

到了傍晚申时行回到府时,得知林延潮已在府上等候自己。

申时行更衣后,即在客厅见了林延潮。

林延潮开门见山地道:“恩师,学生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不明白?”

“学生不明白恩师为何这一次放过了张鲸?”

申时行笑着反问:“怎么九卿正推你为礼侍还不够,还要扳倒张鲸?”

林延潮道:“学生费了这么多周折,并非只为洗脱嫌疑,张鲸这一次不仅算计学生,还算计了恩师与沈礼部,若是仅仅处置一个张绅,恩师怎么咽下这口气。”

申时行笑了笑,拱手向北道:“要扳倒张鲸不在于老夫,而在于皇上。至于咽得下咽不下这口气,就看你这么看了。”

“学生愚蠢,还请恩师明示。”

申时行道:“要让张绅指认张鲸不难,但指认之后呢?朝堂上如何平衡?”

林延潮闻言恍然道:“学生明白了,学生只看到张鲸没看到皇上。”

申时行道:“你只能没坐到老夫这个位子,以后你就明白了。不过老夫试问你一句,老夫身为宰相,大权从何而来?”

“难道不是圣上所给吗?”林延潮问道。

申时行笑了笑道:“这话就错了,宰相是皇上给的,但权柄却是百官给的。若老夫身为宰相,但六部九卿却没有一个人能调动,那么又有何用?需知权在于下,而不在于上。”

“张鲸动你,老夫一定要保,不仅仅是你是老夫的门生。同样老夫要动张鲸,动了张鲸以后,那么皇上就该动老夫了。而张鲸就是知道这一点,故而才算计你,但他也不敢太过,怕大家鱼死网破。”

翰林院中,宁静,幽远。

这里是京中各衙门里,唯一能静下心来继续作学问的地方。

寂静的翰苑中,唯独空阔的院子里几棵参天柏树随着疾风一起,正沙沙有声,

掌院学士徐显卿负手看着柏树,神色已不那么宁重,这时他幽幽地道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说完这一句,徐显卿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然后回过身对一旁递公文给他的林延潮道:“宗海,可知我方才言中之意?”

林延潮道:“林某愚钝,实不知光学士为何发此感叹。”

徐显卿此刻甚是平静道:“这朝堂上的风,没有一刻停止过,我为官二十年,一向清廉自守,谨慎自处,从来不结交富商,权宦,只是与同乡,门生有一些往来,这二十多年来徐某自问还是洁身自好的。”

“但是……但是不过了一日,自传出我为礼部侍郎堪任官的消息后,徐某就成了诸公口中挤排官员、结纳富商、媚事大珰、僭越淫乱、寅缘纳贿这样十恶不赦的官员。我多年以来积攒下的好名声,竟最后令我身败名裂。吾真是羞于与这些人为伍。”

林延潮听徐显卿之言,满是心灰意懒。

林延潮也不知出言安慰什么,只能道:“徐掌院但请宽心,这样的弹劾,实乃无稽之谈,皇上和元辅对徐掌院平日的为人,都还是信得过的。”

徐显卿目中露出几分感激地道:“多谢宗海这一番话了,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宽慰在下,论到不患得患失,八风吹不动,宗海实比我稳重多了。”

林延潮欲言,徐显卿转过身道:“宗海不必多说了。”

现在的阙左门前,已是风平浪静。

刻漏房里已是挂上了午时的牌子,这廷议从辰时三刻开始,居然已是过了这么久。

阙左门外,内阁,六部,卿寺,几十名属官都有本部寺的要事,要禀告给各自部堂,等待批示与定夺,但因为廷议一直不结束,他们不能打扰,只能在阙左门外候着,等待着廷议结束的消息。

但他们不知都到了这时,堪任官还未提选。

单檐九脊殿的阙左门下,众大员们都听着申时行说话,神情肃然恭敬。

申时行说完后,吏部尚书杨巍接着道:“元辅所言极是,我等为官者,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清慎勤三字为绳,而我吏部选官也当以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之官员为堪任之选。”

“这一次林学士洗脱嫌疑,足证吏部推举之官员还是堪任的,至于张绅如此败坏官员名声,甚至嫁祸官员,应予严惩,处斩也不为过。”

被两名官吏正远远拖走的张绅大骇,哭着道:“干爹救我一命,干爹,干爹!

张绅其声甚哀,惹得阙左门外官员都是看了过来。

而张鲸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王锡爵出面道:“元辅,需让大理寺严究此案!寻出何人指使。”

众大员们都是佩服三辅王锡爵真是刚直不阿,张鲸当前都敢这么说。

萧玉当即出面维护张鲸:“王先生,张绅虽是冤枉了林学士,但次乃因二人矛盾,或许是甄家与林家反目成仇,也说不定,你这样喊打喊杀,是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工部尚书舒应龙道:“不错,方才林延寿犯案,我等都是相信林学士的清白,而今张绅出了事情,我不该说一套做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