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璁谥号的风波还未平息
万历十六年的五月,一个消息惊动了京城,那就是海瑞海青天病重。
消息是如何传开的?
原因是海瑞在视察京城里一所的义学时,突然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于是海瑞回衙署休息。
听闻海瑞病重的消息,天子虽不喜欢海瑞,还是命太医院的太医全力前往医治。
但即便如此对于海瑞的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
海瑞病情仍是一日重过一日。
对于礼部右侍郎林延潮而言不由心想,历史上海瑞是万历十五年十月在南京任上病逝的,但现在已万历十六年的五月,不知是不是自己偷偷给海瑞买药故而替他延寿。
但是生老病死之事,终究人力无法挽回的,又一位名臣要凋零了。
林延潮感叹之余,他现在最关切的事,就是海瑞以后谁来顶这个位置。
海瑞是以礼部侍郎衔主持京师义学的事,是正三品官,与户部的仓场侍郎平级。海瑞之后,谁有这个资格来主持义学的事。
能胜任这个位置的官员不多。林延潮心底当然有几个人选,但决定一名与自己平级的正三品官,这件事不是他现在能够说的算。
眼下政府那边要推举徐显卿,而清流方面则打算用黄凤翔,这二人都不是林延潮心底的人选。
这时候海瑞上了一封奏疏乞骸骨归乡,此疏顿时引起震动,海瑞病成这样子,恐怕还没有回乡就可以在路上病逝了,但是不准许这奏疏又不近人情。
所以朝廷商议先派人去探视海瑞,但这人选大家不好选择,探视海瑞既是要当朝重臣,又是要与他交情尚可,至少不会一上门就被海瑞轰出去。
对于海瑞这样的官员,天子与内阁都不会喜欢。
所以推来推去,够资格的都不太愿意去,愿意去的又不够资格。
好容易才选出了一个人。
这一天林延潮正在衙门里办事,突然接到圣旨。
原来天子命自己探视海瑞病情。
林延潮接旨后,当下就与衙门里的人交代了公事,然后自己亲自前往海瑞府上。
当年自己刚刚回京时,曾去海瑞府上一次,现在第二次前往海瑞府上。
林延潮没有坐自己大轿,只是带了几名礼部的官员来到海瑞府上。
到了府上略一通报见了海瑞的夫人,但见身为堂堂正三品大员的夫人,海瑞夫人打扮却十分简朴,与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
林延潮这才拿出圣旨,海瑞夫人吃了一惊,当即要唤全府之人接旨。
林延潮却道:“淑人不必多礼,天子命我来探视海大人病情,若是你们大张旗鼓的迎接,反而不是陛下体恤的心意了。”
听了林延潮的话,海瑞的夫人轻轻拭泪当下道:“也好,老爷已是病得起不了身,否则定会出门迎接的。”
林延潮点点头道:“容我进去探视海大人吧。”
于是夫人让开身子,请林延潮与几名官员一并进入海瑞的卧房。
到了海瑞的卧房里,林延潮看见的是用葛布制成的帏帐,家什都是破烂的竹器,海瑞在京为官数年,就住在如此环境之中。
如此处境别说是一名正三品官员,就是普通士大夫家里也是不如。
林延潮走到海瑞的床边,但见一名太医伺候在一旁。
林延潮向太医问道:“海大人的病情如何?”
太医摇了摇头道:“回禀部堂,皇上命太医院全力救治,但下官已是尽力。海大人之病已非药石能医。”
林延潮点点头道:“知道了。”
他看向病榻上的海瑞,但见他眼窝深陷,脸色苍白,人躺在床榻上昏睡,确实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一旁海瑞夫人拭泪低声唤道:“老爷,老爷,皇上命林部堂来看望你了。”
一连叫了数声,海瑞都没有知觉。
站在林延潮身后的官员见了这一幕都不由背过身去以袖试泪。
林延潮正要命太医端参汤。
这时海瑞缓缓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地问道:“林……部……堂,是礼部右侍郎的林部堂?”
林延潮见此立即坐在榻边小凳上道:“海大人,侍生林延潮来看你了。”
海瑞缓缓点点头道:“果真是你。你回去禀告皇上不要再让太医用药了,白费了银子。”
林延潮苦笑道:“海大人……侍生会将你的话向皇上转告。”
海瑞缓缓合上了眼睛:“那有劳林部堂了,请林部堂告诉皇上,海某自知寿数已尽了,当年老夫上治安疏时,就没有能想到活到今日,想我海瑞以举人出身,最后官拜三品,这都是世庙,先帝,还有皇上的恩典,如此重恩,海某下一辈子再继续报答朝廷。”
林延潮点点头道:“海大人的话,侍生都记下了。海大人,你身后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还要向皇上禀告吗?”
海瑞摇了摇头。
林延潮又看向海瑞夫人,但见他的夫人也是摇了摇头。
林延潮道:“侍生明白了,侍生倒有一事,对于京城义学之事,海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海瑞当即道:“恳请陛下务必寻得其人,老夫心底想由林部堂来接替老夫最好不过,林部堂你肯答允吗?”
林延潮犹豫了,这义学的事是他倡议的,虽说也是礼部侍郎衔,但论及实权根本比不现在。
林延潮道:“若是海大人愿意向天子推荐,侍生愿意。”
海瑞眼睛半闭问道:“林部堂真的愿意?”
林延潮当下道:“满朝之上,除了海大人以及侍生外,恐怕没有第三个人会认为义学之事对天下社稷至关重要。若托不得人,侍生就自己来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