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当初正是因为年家子的身份,得到了申时行的赏识重用,林烃帮过申时行,所以申时行也要投桃报李,
否则即便林延潮就算中了进士,申时行又为什么一定要在三百门生里特别照顾林延潮呢?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后面很多事才水到渠成。申时行担任了首辅后,林延潮的仕途上就一路开了绿灯。
所以林延潮将儿子亲自引荐给两位同年,也有一点私心在其中。
林延潮想了想道:“你以为张年伯如何?”
林用想了想道:“此人感觉很是厉害,除了爹以外,旁人都甚是惧他。”
林延潮欣然道:“他的爹是前首辅张文毅公。”
“难怪。”
林延潮笑了笑道:“你张年伯有今日成就并非全仰仗文毅公之故,若真的全依仗其父,早晚是会失势的。所以哪怕他是皇帝也是一样,天子能坐在这个位子上,并非他仅仅是先皇帝的儿子,当今皇上以往也是十分勤学的,而且驭下有术。”
“那爹爹要我收下张年伯,李年伯的礼物有什么用意呢?”
林延潮道:“那就是人情了,身在官场也不可能全然不讲来往。比如爹今日能身居高位,全然归咎于读书考取进士,三元及第,以后为官后的勤勉,这也是不对的。”
“我有今日离不开天子与申相爷的赏识,以及官场上朋友的帮衬,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时运。”
林用点点头道:“爹这么说是不是徐先生常告诉我的,看人要看长处,看自己要看短处。”
林延潮失笑道:“这样讲还是太着意于心上了,不过也无可厚非就是。”
林用当然听不懂,什么叫太着意于心上。
林延潮当即问了一句道:“那么话说回来,你以后想不想当官?”
林用想了想道:“当官太麻烦了,不想当。”
林延潮深觉得自己今日的良苦用心都白费了:“那你想要当什么?”
“就像船上的徐先生一样,我觉得他的尽地力之学就很好。”
林延潮顿时无语。
“爹,那你为官是为什么?是为了当大官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问得好,当年我的业师林讳诚义先生也这么说过。他一直希望我能官居一品,如张江陵那般入阁拜相。他说当大官很好,但不是为了汲汲于富贵,既然是当官就不要避讳自己要当大官的想法,因为官当得越大,就越能给天下的百姓办更多的事,为天下苍生百姓谋福祉,如此不是官当得越大越好吗?”
林用认真地道:“那爹你眼下当了大官了,那么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林延潮道:“没有,其实为官之人大多所为并非自己愿为之事,言自己愿言之语,如此固然避免了马失前蹄,但一辈子也很难得意。”
“也有的人初时抱怀抱负,心想隐忍一二,等待权柄在手后再一革积弊,故而他们一忍再忍,等到真正可以有作为反而不敢为了。这为官与为人一样,初时是什么样的,以后也是什么样的。说是矢志不忘,非内心坚韧者不可为之,倒不如能下破釜沉舟之心。”
“你已是长大,作为你的父亲当问志了,但将来要不要为官,我也不勉强你,自己选就是。但书是一定要读的,功课不可拉下。”
林用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久林延潮回到巡盐衙门。
又过了一阵李汝华也已回到巡盐衙门,一到衙门即去找林延潮。
见李汝华有几分举棋不定,林延潮也知道方才他进展不太顺利。
李汝华道:“启禀部堂大人,李某虽奉圣命,巡查两淮盐道,看起来很是风光,两淮官员无不要听李某调遣。但部堂大人是京里来的,也知道两京十三道御史有两三百人,地方再大的官到了京城也小官,李某更是微不足道,在朝堂上没有说话的分量。”
林延潮道:“诶,茂夫,天子,元辅派你到扬州,就是信你用你。否则朝廷眼下苦于两淮盐政积弊已深,为何不派别人,不问当地官员,而是将兄台从京里派至地方。”